她是怎样取出手榴弹的。
太快了, 说来难以置信,他竟也没看清。
卧底期间,陈不周从来没有见过她。
如今想来,也许是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怀疑他是条子, 并不信任他, 但她并不劝诫克里斯,也并不抓捕卡司,只慵懒如端坐上帝视角。
黑杰克曾经响当当的二把手克里斯被警方成功抓捕, 真的没有她的手笔吗。
他不清楚。
但事到如今,这位无数国际刑警关注的操牌手,已经在他注视之下飞身翻下十二楼。
再无生还的可能。
陈不周也来不及看,他没得反应, 因为下一秒, 操牌手所留下的那些装备优越、持木/仓荷弹的精英保镖已视死如归般发起决一死战。
木/仓火漫天, 火药味十足。
子弹壳射中灰白墙壁, 颗颗弹孔就排布在离他不到两寸的距离, 顷刻就要送他去见上帝。
砰砰砰砰砰砰砰——
整齐划一的行动声将陈sir的思绪拽回些许,原来是SDU终于赶到现场,天台剩下的保镖已被SDU重重包围。
季家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陈Sir?陈Sir?他们人呢?那个女人去哪了?”
随手抓了把头发,陈不周浓墨重彩的眉眼被风吹得愈发明晰,线条精细。
他淡淡一指:“跳下去了。”
“什么?!”
“谁跳下去了?”
陈不周耐心重复:“昆娜跳下去了。”
“不可能。”盛夏里上前一步,说:“以她的性格,就算是要死也是同归于尽,绝不可能是跳楼自尽。”
盛夏里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也许是从季家明身后,在一众人视线中走向天台,探身下望——
陈不周想也不想,就拉住她手臂。
他皱眉:“她在那!”
从十二楼往下望几乎能俯瞰整片街区,而在他们视野最盲区,一辆黑色越野车车慢悠悠地从街区右侧开来。
纯黑连体作战服的女人早已安稳着地,不紧不慢收回铁爪绳索,绳索划过她的漆黑手套。
她居然没死。
从十二楼翻身而下,却一点伤也没受。
“——他们在那!”
“——全体注意!Attention!目标出现在街区英皇街尽头,飞虎队立刻行动!”
隔着十二层楼的距离,陈不周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辆车,如果不是握紧的拳头暴露他的真实情绪,就连盛夏里也很难发现他的怒火。
驾驶座里那位好像是——
闻宗仪。
“听说……他现在改叫iven了。”盛夏里淡淡道。
她咳嗽一声,试图缓和陈不周的情绪。
还挺时髦。
“iven……”他冷笑。
深黑的眼骤然压紧,陈不周从一旁队员手中径直夺来一把射程高达一千五百米的L96A1狙击步木/仓,上膛,瞄准,开木/仓——
装有弹药的尖锐子弹劈破空气。
黑色越野车车形莫名猛然一歪,漆黑轮胎重重压过面,刺耳摩擦声长鸣——
而那离弦子弹就那么堪堪擦过越野车,就差那么一丁点,只在墙壁留下深深弹孔一颗。
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
后视镜旁,伸出一只手。那手的主人还颇为自认友好却在他人眼底格外挑衅地摇了摇——
仿佛在说“Hi~”
“这、个、死、衰、仔!!——”
陈sir咬牙,骂出一句。
“what?那是闻sir?——”季家明不合时宜地问,“他还真死而复生了。他、他原来是卧底??”
可谁不知道,重案组闻宗仪闻sir和他们O记陈不周陈sir是过命的好兄弟。
谁也没想到闻宗仪会有问题。
有人低声道:“幸好他是重案组的,不是我们O记的。”
重案组不同于O记,破的全是普通案件,无关三合会,更无关黑杰克这个组织,所以闻宗仪能掌握的重要加密信息不见得多。
警方劣势也不见得有多大。
道路上,闻宗仪慢悠悠行驶着越野车,没有停车的意思,而是放低车速缓缓行驶,等待人上车。
而昆娜没发现“司机”的挑衅小动作,她三步并两步,打开车门飞身跃入正在行驶的车。
已接到人。
越野车气焰嚣张,车速猛地加快,iven开车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飞驰而去。
昆娜收回铁爪挂钩,冷面,捏了捏眉心;驾驶座的iven先生似乎心情不错,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说话慢条斯理:
“夫人,你玩的这招还挺刺激。”
昆娜没搭理他。
她黛黑隽秀眉峰微微拧起:“Cr,我让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鸭舌帽酷哥点头:“嗯。”
车内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昏暗难辨面容,她的眼睛如嶙峋山峰最最孤傲的天星闪耀,浮浮沉沉的光是夜底最燎原的火,欲望不可向迩。
车窗缓缓摇上,她漫不经意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的笑定格在一个弧度。
遥远的高楼死角,一架麻醉木/仓已瞄准她的胸膛。
在昆娜微微压紧的瞳孔里,倒映出一支高速飞旋着的麻醉弹药,似燎原烈火的那导火线,蓄势待发。
蹭——
子弹毫不留情地高速穿破玻璃窗,不做停顿地继续完成使命,没入□□。
那声响清脆,烟草的苦,弹药的硝烟味,过往数年杀人见血的血腥气味在她心口唇舌发散开,随之是一种淡淡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