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克里斯捂住自己腹部的血,眼睛淬过毒蛇的毒液,透出疯狂而偏执的光, 一把推开失去行动能力的司机。
“去死吧!——”
油门被他一踩到底, 车头朝盛夏里的方向猛地撞过去,砰的一声巨响。
她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原来电影配音都是真的, 骨头断裂的时候,的确会有咔嚓一声。
也许再歪一点,断裂的骨头就能戳穿她的肺。
盛夏里咬着牙,在最后一刻打穿轮胎。
越野车终于失去行驶能力。
车内司机已经晕死过去, 而克里斯的状态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只能咬着牙捂住伤口, 他还想拔木/仓, 却连稳住手臂的能力也没有了——盛夏里的那几木/仓足以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她浑身浴血, 随意挽起白衬衣袖口,夜色浓厚,少女冷静又韧劲的下半张脸淹没在黑暗里。
短靴轻轻踏过血泊。
来到车旁。
盛夏里打开车门。
竟然从后腰掏出一副手铐。
没人知道她是从哪搞来这玩意的,只见她果断利落抓住男人的手,往方向盘上一铐,全程动作自然而利落。
她低头。
看向挽起袖口的手腕腕表,那陨石腕表上有她的血,她很宝贵地、万分珍惜地拂开那层血迹。
表盘暴露在空气中,她看见秒针一点一点转动。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十月二十日晚六点三十五分零七秒,成功逮捕。”
“Vickie…爹地妈咪…咳咳咳咳…陈不周……”
“我做到了。”
她做到了。
操牌手说的没错。她是和她很像,很像,从面孔、气质、复仇,再到她们的心。
操牌手说她不会爱人,不是假的。
盛夏里自己也很难想象自己爱人会是什么样子。
她懂得喜欢,却不懂得爱。
爱。她的成长环境就没有这个字。
如果有人像李珊妮一样对她说殉情、为了另一个人而死,她只会觉得可笑……也许骨子里,她和操牌手一样,都是自私的,从前她自己也以为自己没法想象那种感情。
但她却出现在这里。
终于成功抓住克里斯,盛夏里已经很累很累了,她的肋骨骨折了,她运气不好,骨头可能戳破了肺。
她运气向来没有好过。
砰的一声,她失力倒在了地上。
她很累,很困。
·
Shirley……
Shirley……
夏里、夏里……
好像有谁在叫她的名字。
意识模糊,神智昏沉,她好像听见有人脚步声越来越近,来到她的面前,她仰起脸,看着那人一身白衬衣黑西装黑领带,单膝跪下,对她说:
Shirley,我来接你了。
盛夏里躺在马路中央,身下地面已经蜿蜒出一小片血泊,可她猛地睁开眼睛,好亮、好亮的一双眼。
那深黑的瞳孔深处仿佛还在燃烧着一场经年大火,那是爆炸后的余焰,此刻仍在她眼底翻滚着灼烧着,似乎此刻耳畔的风还掺杂着那时的手机忙音。
一阵大风倏忽之间伴随着警笛声而来,好像那就是来自红港的风,包裹着她,拥抱住她。
就在那瞬间,她瞳孔微微放大。
仿佛灵魂漂浮在深海,远方天光乍亮,过往痛苦如同潮水般瞬间蔓延退散开,勇敢者的金色灵魂在螺旋而上。
盛夏里也逐渐轻松。
她疲惫地笑了。
她伸出一只手,像是抓住另一个人的手,她说:“我终于能见你了。”
“陈sir,我…咳咳咳……我像不像一个英雄……”
一切走马灯式在她眼前穿梭。
影影绰绰的喷泉水池前,他们拥抱在一起,她身上的礼裙太柔软,他身上的西装制服太硬挺。
一个像千金公主。
一个像个西装暴徒。
她在许愿池前许愿,那个愿望不是让他做她一辈子的专属保镖,而是希望他拆弹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希望上帝能让这个人平平安安。
只不过她运气不好。
上帝没听见。
她也始终不会忘记。
那年大剧院刺眼的聚光灯苍白得炽热,在浮华璀璨的聚光灯光束下。
她轻轻一踹,像是辛德瑞拉丢下水晶鞋一样,脱掉舞鞋。轻得仿佛纸片一样朝他身上终身一跃。
而他也轻轻松松一把接住了她。
她埋在他身前,仿佛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可以纵身一跃,埋进他的脖颈,嗅见雪山山顶的风般干净又孤冷的气息。
舞台上就独独落下两道影子,都拉得长长的,长长地圆满地拖曳在明亮地面上。
一个是她的。
另一个也是属于她的。
那一秒,她听见影子在说——
礼成。
她怕炸/弹,而他恰巧会拆弹。
他们的相遇,是天赐良缘。
如果故事一定要有一个结尾,她还是希望那个结尾会是他们在那天的火光前相拥。
如果皆大欢喜的大团圆就是人们口中的陈词烂调,那她就偏偏中意这老掉牙的圆满喜剧。
她也有很多很多好想说的话。
她想说,下辈子,我们再遇见一次吧。
她想说,陈警官,我好钟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