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吊着两具尸体在迎风摇荡。
来人的脚步声像是踩在心上的警钟, 步步紧逼, 停顿在她身前。
“伤口怎么样?”那人问。
被解开绳索,盛夏里防备地后退一步, 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胛骨处, 那儿绷着厚重的绷带,疼痛随着动作拉扯而加剧。
“想走吗?”
“……”
“想和我一起走吗?”
陌生人没有露出脸, 他并不生气,反而更温和了,声音很低,却似乎带着刻意压出的温柔, 循循善诱似的问。
盛夏里盯着他。
冷冷揭穿:“你是他们的人。”
“不问问我是谁?”
“……”
她抬起脸, 眼睛是野生动物勃勃的光,冷冰冰地问:“你是谁?”
“他们都叫我操牌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年轻苍白的小姑娘,目光悠悠落在她的伤口上, 很久才说:“是我救了你,你还记得吗?”
她肩胛骨绷紧,瞳孔微微压紧。
沉默良久,她才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对方只看着她, 用某种极其欣赏的神色, 盯着少女那双仇恨未消的眼睛许久, 叹息道:
“Good lass.”(乖女孩)
“你想回家是么?”
他轻笑, 笑声似乎带着沙哑的颗粒, 优雅贵气,却又诡异地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他慢条斯理道:“我送你回去的。”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做个实验…”
他走近一步,军靴猛地扎入地面,掀起不小的尘埃,慢悠悠抛下一句话:“甜心,我期待你的成长。”
被不少枪对着,盛夏里却不动声色地看清操牌手的脸。
惊鸿一瞥。
只见他面部线条柔和却不失力度。
和她听见的声音不一样。
操牌手是个女人。
在盛夏里不敢相信的目光之中,操牌手仿佛淡然得像在什么游戏之中。
哪怕盛夏里看不太清那个人的面容,却能察觉他的轻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
她听见她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们终有一日将要重逢。
你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应该永远吞入腹中,深藏于心。
我们还会再见的。
炸/弹倒计时声滴滴答答——
盛夏里被带出了仓库。
轰——!
*
警车缓缓停在警署门口。
盛夏里也从睡梦中惊醒,脸色苍白。
她身上裹着薄毛毯,肩膀微微冷得颤抖,发丝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打湿了些,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却并不显得狼狈。
反倒让人想起从深海里游出的美人鱼,每一缕发丝都被水浸湿透了,清丽又明亮,漂亮得不可方物。
一下车,盛夏里就被盛延一把抱住。
老年人的手一直在抖,他也上了年纪了,经不起几次折腾了,今晚短短的几个小时对他来说就像是有一生那么长。
让他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盛延抱着自己的孙女,不停地说。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盛夏里似乎没那么寒冷了,所有寒意都离她而去,而她安静地回抱着自己的爷爷,手掌温暖地贴着他背后。
“爷爷,我真的没事,什么都没发生。”
她说。
“都是陈警官救了我。”
她说。
盛延本来有一肚子火想要发的,他的拐杖杵着地面,几乎要将地面凿出一个坑来。
但是他的孙女这么和他说,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警方,维护——陈不周。
陈警官……陈警官究竟是何方神圣,让他孙女这么替他说话。
盛延反应了一会,视线落在一旁站着的高大警官身上,才想起来这个陈警官就是陈不周。
即便是盛延如此挑剔的眼睛,也挑不出陈不周身上的错误,他不仅长得好,面孔英俊立体,帅得很有正气,一瞧就知道是经典的港风帅哥,而且还很有实力。
是他救了他孙女。
“我会好好感谢警察的,”盛延拍拍盛夏里的背,声音苍老而柔和,“你今晚就快些回去休息,其余的什么都不要管了。”
临走之前,盛夏里用视线寻找了一遍陈不周的身影。
他就一个人站在屋檐下,身影寂寥。
她突然出声,说。
“陈警官,再见。”
陈不周身形一顿,慢腾腾侧过头去看她。
两个人的视线穿过雨水,在空气中定格。
砰砰砰砰砰砰。
谁的心脏在一下接着一下地乱跳,像是在岸边不停拍打着鱼尾的鱼。
盛夏里等待着他的回答。
但陈不周只淡淡地看她一眼,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再见。”
只是一个回答,但是两人的距离却更近了。
这是盛夏里第一次和他说再见,而他也淡淡地应了,没有拒绝。
他们之间似乎从“工作关系”变成了“朋友关系”。
盛夏里一回到家里就被推去了浴室泡澡,泡完澡出来已经是深夜了。可是书房的灯亮着,她的心理医生还在等她。
心理医生是盛家专门请来的,每隔一周就会来见她一次,但每次都没待多久就会离开——
因为她很少会接受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