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他们一家外出吃饭的时候,不巧被陈王和唐之毅看见了。
陈王趁着那书生参加考试的那几日,不知用了什么理由,生生将书生的妻弟掳到了府里。
等到钟菱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书生的弟弟已经没有气了,而且死状极惨。那抬出府的草席,还一路滴着殷红的鲜血。
钟菱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场景。
那滴落下来,尚且滚烫的鲜血,在空气中逐渐失去了鲜艳的红色。
黑红的血液,像是一个烙印,窥见人性的极端的险恶。
而那个时候,书生的妻子还没有死。
钟菱偷偷过见过她。
那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像是江南桃花树下涓涓流动的清泉。
即使是带着一身的伤痕,眼眸之中存了死志。
她依旧配得上世界上最温柔美好的词汇。
钟菱这个陈王妃,在府里没什么权力。她能做的不过是偷偷给她上药,给她寻些吃食来。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陈王,而作为名义上陈王的妻子,钟菱已经做好了被冷眼相待,甚至被大骂的准备了。
那是她没有。
那个温婉的女子在听完了钟菱的来意后,甚至没有在钟菱面前说出一句怪罪的话。
她虽温柔如水,却也坚韧。
她给钟菱说了自己的丈夫,她到死,都一直坚信着他的丈夫会来救她。
可是她没有等到她的意中人来救她。
刚刚结束考试的书生在京城里无权无势,所有人都在观望,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清贫的书生,去嚣张跋扈的陈王手里抢人。
但这样的痛苦和绝望,随着金榜的张贴,也最终结束了。
年轻的状元像是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柴,点燃了这些年陈王为非作歹的所有罪证。
而钟菱的记忆,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她作为害死陈王妻弟的凶手,第一个死在了刑场上。
钟菱对他,谈不上恨。
毕竟,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陈王。
今天晚上见了那如皓月一般清朗的书生,莫名叫钟菱想起了这段往事。
她没见过那个未来的状元,只是从他妻子的嘴里,听到过描述。
就从他当上状元之后,那以死相逼,为妻子复仇的气势,钟菱对他就很难生起恨意来。
也不知道,再和他们一家相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钟菱还没有做好准备。
……
除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通说教的迂腐书生,短暂倒了人一下胃口外。
今晚的庙会,钟菱还是逛得很开心的。
尤其是宋昭昭和阿旭,还给她买了一个虎头枕。
钟菱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当晚便放在了床头。而这个虎头枕成了小白猫的玩具,一直翻来覆去的玩了很久。
眼看着越来越多幸存下来的赤北军将士们回到了京城,阿旭这个钟大柱的“亲传弟子”,未来更多的时间,都不会再待在小食肆里了。
小狼崽子不该被困在这间小铺子里,他应该在草原上奔跑的。
但是钟菱很清楚,要成为独当一方的男人,阿旭要吃得苦还有很多。
也因此,她这几日对这两个孩子越发的纵容。
宋昭昭年后去书院读书的事情,也是已经敲定的了。
虽说书院也在京城,但毕竟距离远,也不能每天都来回赶。
钟菱年纪轻轻,突然就已经理解了,为什么当母亲的,送孩子上学前要焦虑了。
宋昭昭和阿旭大概也是看出了钟菱的焦虑,他们这几日和钟菱一起,搓了汤圆小丸子,吃了烤甘蔗、烤橘子,还一起带了小狗蛋羹去赤北村玩。
这一份快乐,一直延续到了小食肆开业的那一天。
韩师傅两口子和周芸没那么快赶回来,钟菱还是得撑起后厨来。
好在书院没那么快开学,赤北军的将士们也还没有启程樊城,阿旭和宋昭昭还可以留在店里帮忙。
小食肆迎来的第一桌客人,是老熟人了。
祁珩的祖父和柳恩在刚开门不久,就进来了。
钟菱乐呵呵地给他们道了新年好,没等他们点完菜,就先端上了两杯奶茶来。
“这是什么?”
柳恩虽然问了,但也毫不犹豫地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
他闭着眼睛品了品,然后颇为不沉稳地大叫了一声:“好喝啊。”
他对面的坐着的是祁国老,祁国老脸上的表情怪异,似是并不能很好的接受这新奇的味道。
这让钟菱突然想起来一开始给祁珩投喂的时候,祁珩也是这样,对她卷饼卷茶叶蛋的吃法,非常的不能接受。
但是祁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祁珩了,他现在甚至可以吃下橙子炖肉,并且不提出质疑。
“还得是你这个小丫头,过这个年,又折腾出了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柳恩笑道:“只可惜我们过几日要去趟西北,怕是要错过你那春闱限定菜喽。”
“您要吃还不容易,您派人来说一声,这换个名字,就不是只在春闱的时候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