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时钟大柱经常醉酒，钟菱便特意研究了一下，酒后应该吃什么。
她先是给卢玥端了一杯姜茶，让她暖暖胃。
小馄饨是江南一代的做法，皮薄如纸，握一沓在手里，用筷子轻轻挑起一筷子尖的肉，往馄饨皮中间一放，也不需要多用力气去捏，只需要轻轻一按，便就成了。
速度若是快，手上的动作便可不带停的，饺子皮翻飞，颇有观赏性。
小馄饨下锅，不一会就漂浮了上来，本就薄的皮煮过之后微微透明。
像是在观赏鱼一般，顺着水流沸腾的方向，飘扬着尾鳍。
白瓷的大碗里，已经放了用摊开的蛋饼切成的鸡蛋丝，撕碎的鸡肉，还有一小块雪白的猪油。
滚烫的鸡汤注入碗底，猪肉瞬间融化，香味逐渐蔓延开来。
钟菱叫来宋昭昭，叫她把鸡汤小馄饨给卢玥端去。
她锅里还煮着面，是唐之玉点的，清汤大骨面。
待面出锅后，放上两块切好的叉烧和一个煎得圆润的荷包蛋，简单调整一下摆盘，便叫阿旭给唐之玉端去了。
钟菱还给卢玥开了一点小灶。
她端着炖蛋和一小碟的香油拌时蔬，坐到了卢玥对面。
卢玥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继续喝汤了。
鸡汤是撇去了油，清淡且清澈的。
汤底和鸡蛋丝都没有调味，格外的清爽，满口都是猪油和鸡汤的鲜香味，很好地抚慰了卢玥空荡荡的胃。
小馄饨皮薄，一咬开肉馅，那被温润汤底包裹的舌尖，一下子尝到了咸鲜味。
就好像原本是一个人在湖上荡舟，突然一下，轻舟驶过万重山，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繁华都城景象。
卢玥不知道为什么吃一口馄饨，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毫不相干的画面。
只是这碗汤，让她在宴席上已经近乎干枯竭力的脑子，注入了一些生机和活力。
这碗馄饨的数量，是钟菱计算好的，就够卢玥垫个胃。
卢玥将鸡汤喝了干净，夹了一块子的香油拌菜。
她长舒了一口气，眼中又恢复了一些神彩：“隔壁开始开工了吧。”
钟菱点头。
隔壁的铺子，今日开始装修的，一阵噼里啪啦的，钟菱还去围观了一会，和卢家的管事打了个招呼。
“那铺子结构挺好的，我给他们加了钱，不出正月就能做完。”
“这么急？”
“今年会试早，要做这一笔生意不得早点？”卢玥又挖了一勺蛋羹，送进嘴里。
钟菱的蛋羹炖得很好，柔嫩的不需要咀嚼，舌尖一碰便碎了。
卢玥咽下蛋羹，接着道：“而且出正月了我就要回江南一趟，没多少时间了。走之前也得给这铺子装修好，等周芸姐回来，好叫她直接接手。”
卢玥年前就和钟菱说过，她要回一趟江南的。
这个被卢家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如今也要从父兄的伞下走出来，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了。
钟菱虽然心疼她酒后虚弱的模样，但是却也不好劝什么。
每个人成长都有自己的必经之路，想要成为京城里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商，酒局饭桌之上的应酬，是少不了。
钟菱能做的，只是给她做些养胃的菜。
还有，她的能长期储存，方便携带的小吃食，还得再多做些分量。
俩人随意聊了几句，夜色渐深，卢玥便要起身回去。
就在钟菱站起身来准备送一送她的时候，一直在店里安静吃面，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唐之玉，也站了起来。
目光猝不及防的相交，钟菱顿住了脚步。
和半年前的唐之玉相比，眼前的她，更像钟菱印象里的唐之玉。
带着浓重具有压迫感的眼妆，眼中再没了少女的天真和单纯，而是筑起了屏障，叫人觉得难以捉摸。
唐之玉轻笑了一声，残存着艳红色口脂的唇角微微勾起。
“你的手艺，还真的不错。”
她似笑非笑的目光朝着她们二人看了过来。
钟菱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往前挪动脚步，挡在了卢玥身前。
钟菱的小动作惹得唐之玉嘴角勾起了更大的弧度。
她目光中晦暗不明，饱含深意。
带着一种极强的侵略性，带着一种生生要将钟菱看透的狠厉。
“味道很好，我很喜欢。”她放下一小块碎银，在转身离开前，颇有深意的留下了一句：“我会常来的。”
唐家的马车轧过青石板，消失在小食肆的门口。
钟菱方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脯：“真怕一言不合打起来啊，大过年的也太不吉利了。而且我店里的东西可都是新换的。”
卢玥笑道：“不用担心，我和她之前在酒宴上已经吵了个翻天覆地了，今晚是不会再吵了的。”
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正色道：“不过京城里这段时间鱼龙混杂，你要小心。我卢家在京城里，还是有点人脉的，我不在京城的时候，若是你真的碰到难以解决的事情，尽管来府上找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