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镜子上映照出盘在一起的扭曲黑色触须。
——那是被镜子照出真面目的,欧洛梵戈。
须臾间,画面抬升,出现了代表着“记忆破碎”的黑暗,但黑暗缓缓蠕动着,张开它的触须,将裴游的目光从造忆仪中挤出来,回到游戏中的现实世界。
紧接着,镜头扫过医院的所有“人”,他们露出同样的古怪表情,发出了一声叹息。
在叹息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类”都开始融化,周围的景致与建筑同样从充满科技感的建筑变成了一片废墟,那些人类融化成黑色的阴影,迅速地融合到了欧洛医生,不,欧洛梵戈的身体内。
“他”开始膨胀,一秒钟后,
裴游依旧是欧洛梵戈的视角,但可以看到视角正在抬升,变广,变远,看到他脚下古怪的阴影像卷起的书页一样翻滚,就在裴游思考“欧洛梵戈”究竟是怎样一种生物时,裴游发现游戏世界的天空中有一个半透明的屏障。
还不待她思考清楚,欧洛梵戈就穿透了这层屏障,继续抬升——
“他”默默地转动视角,似乎是在替裴游看这个世界。
在无边的废墟之上,整个星球像是末日后的废土,白雾弥漫,随时遮住残余的高楼,而在高楼与高楼之间,无数个庞大高瘦的黑色阴影在世界上游荡着。
同一时间,裴游彻底接收了契约传递来的信息。
“2155年……”她喃喃,“是世界末日的时间啊。”
这并不是代表未来科技的年份,而是末日后人类消亡的最后一年。
欧洛梵戈……是“欧洛”这一种族中的一个个体,继人类后生活在那个星球的新物种。
但某种意义上,人类又没有彻底消失,他们将意识上传到了虚拟的世界,在虚拟世界达到了不死不灭的——永生!
自2155年起,人类生活在虚拟彼端,欧洛占据了现实星球,欧洛是以“恐惧”为食的生物,而虚拟世界的人类可以时时刻刻为他们提供无尽的恐惧,但欧洛梵戈是种族里的异端。
……在全体欧洛都是“有的吃就行”时,他居然开始思考为什么他们的食物是恐惧,进而想要研究出人类为什么会恐惧,于是他将自己分裂出了无数份,用人类的技术修改岛屿的表面,而后给分裂的字迹灌入不同的记忆,接着自己吓自己,想要研究出“欧洛”会不会产生恐惧。
也许如果没有裴游横插一脚,他会成为欧洛里的养殖大户、思考者……或者过家家大师?
但最后,这位表演艺术家还是栽了。
给出自己的真名一部分后,裴游便意识到了……欧洛梵戈后来的一切行为,都是尝试在对自己的错误做出补救,以阻止契约彻底完成。
但没用。
“这大概就叫做,”裴游回想起恶魔的召唤阵,“……人类的诱惑?”
【人类+[1]】
她这会儿才懂,在一个无人存活的末世,反召唤者必须是人类,完全是个高级要求,一点都不随便啊!
第34章
欧洛是一种影子怪物。
它们自恐惧中诞生, 又以人类的恐惧为食,没有性别之分,没有自行繁衍的能力……像一种寄生在人类社会中的寄生体。
但它们的出现使得2155年代的那个未来世界爆发了战争, 当战争把世界化作废墟时, 人类也发现了如何“杀死”欧洛,但人类需要先杀死自己。
战争后的幸存者们把自己转化成了不会恐惧的代码,将意识与记忆上传到虚拟网络上。
——以上, 就是裴游与欧洛梵戈契约成功后得到的信息。
作为欧洛中的异类, 欧洛梵戈在浑浑噩噩许多年之后, 突然产生了自我意识,进而开始思考, 最后靠着人类留下的科技,在小岛上复刻了一个残缺的人类社会。
所有人都由他分裂出来,不论是病人, 医生, 孩子, 还是和孩子一起玩耍的小狗,他们非常认可自己的“身份”, 直到作为主意识体的欧洛医生联络他们。
然后欧洛梵戈的自娱自乐活动就被突然闯进来的裴游打破了。
躺在裴游脚下的黑色地毯真的是这么想的。
裴游换了一只脚,踩在欧洛梵戈的本体上, 她低头看了眼, 总觉得自己似乎踩在了黑洞上——
纯粹的黑色吸去了周围所有的光。
和咸菜, 小一都不一样,虽然欧洛梵戈的“人类”形态比他们都像真正的人,但这家伙再怎么伪装人类, 思维也不是人类的思维,而是标准的非人怪物。即使发现了裴游并不那么好骗, 他也以一种冷漠理智的态度继续想着如何算计她,不论是用暴露自己分/身的方式证明本体是“好人”,还是最后掀开真实身份尝试隔着世界的屏障彻底感染裴游,都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现在这些对裴游都没用了。
黑色地毯掀起一个角,摆了摆,又重新塌下——
是小一回来了,但欧洛梵戈立刻发现,小一不算一个真正的人,于是又趴下了。
裴游能够用契约控制他,但契约没法改变他的思维和偏好,比如这“人类渴望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