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渡听完后沉思片刻, 似乎发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秦晓晓的婢子在秦元化的马车上, 你又是如何瞧见的?”
江一木忽然咳嗽两声,孟渡:“嗯?”
江一木合目清了清嗓, 道:“那两个婢子在车上对你出言不逊,我把车帘划破了。”
孟渡一时讷讷,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时伙计端了一托盘的酒菜上桌:“让一让,上菜了啊。”
伙计将下酒菜摆满一桌,烧鹅、煎鱼、豆干、醉蟹……还有两壶温好了的、店家自酿的米酒。
酒菜的鲜香打断了方才的对话。
孟渡问道:“这么多,吃的完吗?”
江一木笑笑:“不着急,慢慢吃。”
几碗酒下肚,江一木又说回了先前的问题:“以秦晓晓的脾性,我若当场揭穿她,难保她不闹出什么更大的事来。再说那鬼火,明眼人都能看出有诈,陪她演一下也无伤大雅。”
孟渡咂舌:“江郎中还真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好脾气。”
江一木眉一挑:“这不是重点,我真正前去的原因还是地窖。你难道没发觉,那个地窖的气氛有些异样吗?”
江一木本以为孟渡会同他讨论地窖的异象和四面石门的机关,没想到孟渡似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嘴角微微耷拉着,那只捧着酒碗的手,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碗边。
“孟娘子,你……不开心?”
“没有。”
没有就是有了。
“是不是我故意陪秦晓晓演戏,你生气了?”
“不是。”
江一木暗自叹了口气:“我以后不演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不是这个原因。”孟渡抬起头看向他,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平日里一贯平静如冰的黑眸,难得泛起了涟漪。“万一找不到钥匙,真将你关在密室中,一天,两天,三天,五天?你怎么喝水,怎么吃饭?万一地窖是封闭的呢,没有空气的流通,你能撑过几个时辰?江一木,你不是一个人,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杜仲、辛夷、川柏,子炎、老何,还有青昼,阿禾,徐道士,他们怎么办?等着问诊的病人怎么办?”
孟渡一股脑将想到人的全部说了出来,江一木却沉默了。
“还有呢?”
孟渡一滞。
江一木抬眸,看着她,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你呢?”
孟渡深吸一口气。明明只是米酒,怎的如此烧心。
“我……”孟渡顿了顿,“我在不在意,江郎中不知吗。”
江一木心中一颤。好像是那夜的蝴蝶,忽而飞回了心间。
密室中,他确实发现了机关,但并没有打算自己找个出口离开,他笃定秦晓晓不敢真的让他出事,最后一定会找来备用的钥匙打开石门。秦晓晓再飞扬跋扈,秦元化胆子不大,定不敢在府上惹出大祸,到时大家众口纷纭,秦元化一定会逼秦晓晓收手。
他只需在密室中等着秦府的人来开门就行了。
江一木不想招惹是非,让秦府的人知道他摸清了地窖的机关。
江一木怎么也没想到,正准备将最后一道石门复原时,地道中传来了脚步声。
他竟不知自己对孟渡的脚步声已经熟悉到了一听便知的程度。
江一木站在黑暗之中,听着那脚步声越发的接近,带来了熟悉的绛紫色光焰。他一时收不住笑意,脑袋一热,背过身打坐。心说秦府的人知道就知道吧,总不好叫孟娘子来了又走,更不能留她一同守在地窖之中,若是叫众人瞧见他俩独处密室,那不是等同于毁她一身清白。
那个时候,他合上双眼,嘴角不自觉的含笑,默默的说了一声:够了。
不论她是谁,也不论她会陪他多久,至少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曾全力以赴的向他奔来。
就够了。
……
江一木稳了稳心神,低声允诺道:“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柔和,是在安抚,也是在承诺。
饭后,二人走路回府。
不知不觉吃了许久,天夜已晚,路上无人。行至半路,江一木忽然站住,一伸手拦住孟渡去路。
孟渡一顿,循着江一木的目光看去,就见一群乌压压的鬼魂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去看看?”
“嗯。”
二人不远不近的跟了一段,只见那些魂魄涌入了一条小巷。
孟渡发觉小巷看着有些熟悉,猛然意识到是何处,惊道:“这是里庵巷?”
江一木点头:“没错。”
春香坊的门关着,里面透出火光。门前堵了一大批人,那些人与门之间齐刷刷的隔了一寸的距离,甚是诡异。
走近了,孟渡浑身一麻。
那些人并不是活人,而是填满了鬼魂的尸体,方才涌入巷中的魂魄,都被吸入了这些尸体。
孟渡眉头紧皱:“这些全是俑。”
江一木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尸俑。”
以尸体做俑,是为尸俑。
孟渡粗略的数了一下,至少有二十人。
“居然这么多,”孟渡感到奇怪,“他们为何要堵在春香坊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