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坊外观并无太大变化,雕梁绣柱,碧瓦朱檐。走进楼中却完全换了一种境地,原来是重新翻修了内装,譬如先前的天香阁,本是金碧辉煌的风格,修葺后采用了深色的木和漆,多了一丝古色古香的气韵,显得典雅庄重。
看来钟离松隐是想换一种风格,重塑凤仙坊了。
连鹤带着大伙来到名为「明轩」的雅间,四周摆放着观赏竹做成的珍奇盆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
怎么不见钟离松隐?孟渡四处望望,连鹤瞧见了,笑说:“钟离公子本打算亲自来的,可是郢州的官僚非要摆宴庆祝永安帝生辰,钟离家也在受邀之列。以圣上生辰为由的宴席容不得拒绝,公子天一亮就赶往郢州,也不知何时能赶得回来,于是叫奴家先代他作陪。”
不多时,侍女送来了各式各样的冷盘、前菜,餐具器皿无一不讲究。菜式也精心设计,采用了时令的食材,搭配与摆盘皆刻画入微。
连鹤在凤仙坊陪客是家常便饭,但还是头一回陪上有老下有小这一桌人,一会聊菜式,一会拉家常,其间每个人都要和临江轩的主人喝酒,江一木倒也爽快,一碗接着一碗,脸上也不见红。酒过三巡后,大家又闹着要何老头讲城中的鬼故事,好不热闹。
连鹤坐在角落里,安静的听着,时不时吩咐侍女加茶倒酒。
过了一会儿,他轻悄悄的走出了明轩厅,孟渡正巧觉得屋内有些闷,就也跟了出去。
连鹤独自站在阁楼花窗前,夜市千灯映在他清瘦的身材和凉薄的面骨上。
孟渡走到他身边,道:“世事无常,凤仙坊本已关停,人也走的七七八八,谁知被钟离家买去重建,而你从春香坊接手,得了钟离松隐的赏识,如果一直跟着他,他定不会亏待你的。”
连鹤虚托下颌,缓缓笑道:“奴家早就说过,妹妹身边都是些神仙般的人儿,奴家这些缘分,妹妹是因。”
“重新回来这里感觉怎么样?”
“奴家从未踏入此地,也从未离开此地。”连鹤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悠悠转过身,看向来者,笑道:“又来了一位神仙般的公子。”
孟渡回身看去,原来是江一木。
连鹤小声对孟渡说:“奴家曾否提起过,江郎中身上的贵气,不输皇亲贵戚。”
江一木一袭白色云锦长衫,窗棂外的月光照亮了长衫上的金丝卷云暗纹。
孟渡觉得,相比于所谓皇亲贵戚,江一木身上,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清冷与纯净,好似雪后墨竹。
连鹤不知从哪掏出一面折扇,掩面笑道:“奴家先回去招待客人了。”
第53章
凤仙坊阁楼, 雕花窗棂外,皓月当空, 满城烟火。
江一木侧身看着孟渡,问道:“今日难得解了宵禁,藍州城的万家灯火,想不想上去看看?”
孟渡没反应过来:“上去?”
这里已经是凤仙坊主楼的最顶层了,再上面就该是屋顶了。难道说……
江一木笑笑,推开窗,一跃上了窗框。
“诶?你要去——”
孟渡话还没说全, 这人踩着窗台,轻盈的向上一纵,一勾手搭上飞檐,身子还前后晃了两下。
救了命了,是喝多了吗?
孟渡紧张道:“你——你小心点!”
江一木轻笑一声, 一翻身,人已跃至屋顶。
孟渡一提气跟了上去。
她刚踩上屋顶的瓦片,手腕一下被牵住, 江一木眼中含笑,又因灯火映照,好似落满了星辰。
“跟我来。”
江一木紧紧攥着她手腕,将她带到了屋顶的至高处。
整座城池尽收眼底。
难得宵禁,全城的百姓都出来了, 街上车马骈阗, 攘来熙往。夜幕之下,酒肆花窗, 张灯结彩,竟比节庆还热闹。
“我们藍州, 好看不?”江一木微微低头,望着她笑。
“好看。”这是一个不需要犹豫的回答。
江一木指向了东南处,问道:“你看那是什么?”
孟渡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惊喜道:“银杏!原来从这儿可以一直望到我们家!”
此话一出口,孟渡便察觉表述不太得当,虚心的抬眼看向江一木,后者正望着她发笑,甚至轻挑起半边眉。
孟渡感到脸颊蓦地一烫,别开头去。
二人挑了处缓坡坐下,然而江一木并没有放开她手腕的意思。孟渡轻轻挣了挣以做暗示,谁知江一木钳得更紧了,关节抵着腕骨处还有些生疼,像是在惩罚她方才想要挣脱的意图。
肩并肩坐着,身体的热度和气息裹挟而来。江一木确实喝了不少,身上难得沾染了酒气。
不知醉酒的郎中当如何解释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
孟渡下颌点了点他的左手,问:“江郎中,你这是在为我把脉吗?”
江一木愣了片刻,噗的笑了出来。
“让我看看……啊。”江一木眉心一蹙。
“怎么?”孟渡紧张的望着他。
“孟娘子的心跳有些快啊。”
孟渡剜了他一眼,作势要扯回手腕,江一木紧了紧,就是不放开她。
“江郎中这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