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落桐猛地惊醒。
屋外并没有下雨,房间内静得令人发指。
落桐惊魂未定:“果然是梦,果然是梦。”
她从袖中摸出了写有“吕”字的布偶人,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着布偶人,仍控制不住的发抖。
“你还想用它杀人吗?”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而森冷,叫人听不出悲喜。
落桐一惊,紧紧握着布偶人不敢动。
阿禾抱怀走到她身后。
落桐听见脚步声逼近,害怕道:“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捏死吕夫人。”
阿禾似是笑了一声,说:“没用的,你手中的只是个普通的布偶人。”
“什么?”
“白天那个扎小辫子的男孩来找你了吧?”
落桐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那个异族小孩说,布偶人魂气不足了,需要带走补魂。小孩将布偶人借走了一个时辰,再还回来的时候,真正的布偶人已经掉包了。
“原来你们都串通好了,为什么?”
“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担心你杀死吕夫人后,他们不会放过你?那我告诉你,不是。”
落桐缓缓起身,转而看向身后的阿禾。他一只眼被罩着,露出的一只独眼在黑夜之中却更加慑人。
阿禾说:“我只是见不得你这样糟践自己的生命。”
落桐一怔。
“活在仇人的脚下俯首甘臣是什么感觉?落雨希望你以这种方式延续她的生命吗?以落雨的身份,为落桐复仇,最后‘落雨’被杀死,还要遮上巫蛊的罪名。这样的人生意义何在?”阿禾冷冷的说道,“一场自私的虚无。”
落桐垂眸,落下一滴泪。
阿禾离开前,在门边停下脚步,回过头,又看了落桐一眼。
幻境中,他终于见到了她穿嫁衣的模样。
但已经不重要了。
***
回临江轩的路上下起了大雨。
江一木脸上、身上的血迹被雨水晕开,黑发凌乱的散着,脸色残白至极,不可谓不狼狈。
临江轩一众人不顾大雨,都守在门口,远远看见孟渡搀扶着江一木从雨中走来,提灯的提灯,撑伞的撑伞,纷纷冲进雨中。
孟渡将江一木交给杜仲后,跟随青昼回到了西楼。
雨一直下着,天空仿佛裂开了无数道口子。
沐浴更衣后,孟渡没有困意,让青昼点了灯,索性坐在窗前,面对着大雨读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孟渡让青昼去主楼看看江一木的情况,青昼刚应下,楼下就传来辛夷的声音。
“孟娘子!少爷喊你过去!”
杜仲在门口等候孟渡,等她走近了,压低了声音说道:“少爷一直半梦半醒的,刚才喃喃说要见你,现在好像又睡着了。”
“啊,我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他?”
“没事的,孟娘子你比较有经验,也请你帮我们看看,少爷到底有没有事……”
杜仲推开门,引孟渡进屋后,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合上了门。
孟渡看向床榻。
江一木半倚在榻上,闭着眼,睫翼垂敛。
他的头微微低着,脸上毫无血色,额前几缕碎发垂下。
她还从未见过江一木这个模样,整个人好似被雨打落的一片花瓣。
孟渡走近了,发现他额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拾起床头干净的巾帕和面盆,轻轻替他拭去额头的细汗。
孟渡见他睡的安稳,不忍打扰,放好巾帕准备离去,床边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孟渡一惊,回过头。
江一木缓缓睁开眼,道:“别走。”
孟渡以为他犯了糊涂,说道:“……我不是杜仲。“
“嗯,我知道。”
江一木定定的望着她,一贯清淡的眸色因夜色而浓重。
他的手心滚烫,指腹蹭在她手背上。那是一双经年累月练功行医的手,指腹远远算不上不细腻,一层薄薄的茧像锋利的刀片,又像是许许多多细密的针尖,在她手背上轻柔的刮蹭。
就在这时,门叩响了。
江一木手上一顿,孟渡趁机挣脱了手腕。
杜仲进来道:“少爷,子炎找孟娘子,西楼没找到又绕来了主楼……是否要请他进来?”
孟渡这才想起和子炎的约定,心道糟糕,本约定好今晚放他走的,结果一没留意就忙到了现在。
孟渡对江一木说:“你先休息,我去见见他。”
江一木摇了摇头,对杜仲说:“让子炎进来吧。”
子炎走进屋中,布鞋被雨打湿了,在地上留下几个脚印。
江一木撑起身,对子炎说:“你可以走了。”
子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孟渡,又看了看江一木。
江一木说:“结界白天就给你解开了,你来去自由。”
这回轮到子炎傻眼了,好一会儿功夫都说不出话来。
孟渡以为子炎犹豫今夜无处可去,柔声道:“今夜雨大,你可以多住一晚,明早再走。”
子炎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咬着唇肉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