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松掀开车帘，注视着车外的红墙绿瓦，梨枝伸过宫墙，落下的满地花瓣。
他起初心中的忐忑，已随着这一路的景色逐渐散去。
贡士们在一处下了马车, 便由司礼监的太监引至金和大殿，再在月台下排出几列，经宫廷禁卫一一点名搜身。
齐明松除去外衫便只剩一件单薄的长袍, 一摸便如触及体肤般，今日刚下过一阵大雨，他虽浑身发冷，此刻仍咬牙不作声，以免搜身时失仪。
搜身共经三轮, 直到确认应试者身上无任何可疑物, 才算结束。
“搜身毕，入殿！”太监提声宣道。
搜完身, 这一批新贡士才敢抬头观摩这座庄严肃穆的大殿。今入殿，亦将决定他们日后的前途。
齐明松整理好自身衣物, 目视前方，随众人入殿内行礼。
此去，亦是对于他这二十一年，对亡故的家人，对谢拂，以及曾在苦难时拉他一把的知知小姐一个交代。
殿内的雕龙宝座上坐着睥睨天下的九五之尊，文远帝。
文轩帝看着底下跪拜的贡士们，只觉一派新生之气，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让他们起身。
“今见尔等应试之人，朕心慰已。”文远帝道：“陈德，颁发策题。”
“是，陛下。”陈德面向已坐好的考生，将策题展开放于中心，续道：“策题在此，策文不限长短，日暮交卷，即时始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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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赌坊甚多，太大的赌坊容易招人注意，也更容易招惹是非，反倒是有些小赌坊能畅所欲言，玩的也更尽兴。
周平生听见了点风声，知道今日有好玩儿的，拉着沈书行便去赌坊凑热闹。他们去的赌坊是家藏于隐秘处的小赌坊，他们从未来过这家，对此也不太熟悉。
“今日这里可有什么赌局？”
“那是自然了，二位第一次来吧，可是想来压宝？”赌坊很快便有人回应了周平生。
“不错！”沈书行听到压宝二字便有了兴致。
他们被带去了里间最大的赌桌，里面大概有二十来人，围坐在一张桌子面前嗑着瓜子，相谈甚欢，表面风平浪静。
沈周二人进来后，这二十来人便将目光转向了他们。
“敢问各位兄台，今日赌的是什么？”周平生和沈书行背着一只手互相打架，最后还是周平生问了出来。
“赌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下注？”
说话的是坐在正中间的大胡子，看其嚣张的样子起码是个老大。沈书行在赌坊还没听过敢这么对他们说话的人，当即收回背后打架的手抱臂道：“小爷有的是银子，何时轮到你对我大呼小叫？”
周平生知道沈书行身上没揣多少银子，但看他这副底气十足的模样，只能憋着笑。
“你小子找麻烦来了是吧？”大胡子拍桌而起，看架势就要冲过来，身边的人才将慌忙他拦了下来。
“大哥大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大胡子左手边的人边替他顺气边说道。右手边的小弟明显比较有眼力见，压低了声音在大胡子耳边说道：“大哥，我看他们二人身份不简单，特别是方才对您大放厥词的那个，有些像沈家的少爷沈书行。”
“沈书行算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大胡子气在头上，只想小声说话的小弟被他这一嗓子吓坏了，立马道：“大哥您常年在此想必不清楚，沈书行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纨绔之首，和之前来的那些人不一样，谁都不愿去招惹他的。”
“冷静，先冷静一下。”周平生连忙扯住沈书行，眼见着他的火已经冒了起来，立马给他按熄，“这地儿没来过，人家的地盘，我们来凑个热闹而已，有什么事出去解决。”
“等我出去不找人把他那大胡子全缴了！”沈书行明白周平生的意思，熄灭最后一点火苗。
“管他是什么沈书行不沈书行，我不跟他计较了，放他一马。”大胡子思虑片刻也不再发难。
“大哥实在是太有肚量了。”大胡子两边的小弟纷纷松了一口气，嘴上仍然捧着大胡子。
“可劲吹吧。”沈书行没忍住槽道。
“今日赌的是状元郎，两位可以看看这边。”大胡子说了不计较后，便有人给周平生和沈书行说起赌局的事情。
他拿给沈书行和周平生看的是誊抄下来的人名，有几人被着重标注了一番。
“会试中榜之人均在此了，你们可选一人押注。”话说完后，这人还特意指了指纸上被标注的几人，解释道：“这些都是目前被押注最多的人，也是最有望的，我们大哥选的是杨大人家的公子杨帆。”
杨帆是会试第五十六名，并非最有望之人，押注却是最多，眼前这些人着重推荐他，不可谓没有私心。
沈书行听他说完，打了个哈欠，问道：“私自以科考状元来开设赌局，还推举这排名如此靠后之人，是想引人押注大赚一笔还是想说由皇上主考的殿试会有不公正之处？”
周平生方才也觉得这赌局不妥，没想到被沈书行一针见血的说了出来。
大胡子的脸色完全变了，他的心思竟然被说中了。他故意让人放出一些风声给常年流连于赌坊中的公子哥们，只要他们到此，他就会先给个下马威，让人畏惧他，最后再顺理成章的举荐这杨帆，这些怂包就不敢不下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