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又如何,不还是被最亲之人弃之如敝履。您死之前,可要记住,要你死的不是我,而是长公主殿下。”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快意,而后迅速吹灭油灯,带着人走向后山,将人扔进山坡。
雨水,很快便会冲刷留下的痕迹。
待黑衣人走远,藏于树后的曲甯方才出来。方才起夜时听到响动,循声过去时,恰好撞见一个蒙面男人扛着一女子跨出,从房中出来时下意识的查探四周。她连忙躲在柱后,待人走远后急步跟了过去。
她认得男人肩上女子的那身衣裙,正是今日胡湘毓所穿。
来不及思索,曲甯一手撑伞,一手提着风灯寻人。好在南平寺所处山势并不险峻,后山林木茂密,山坡亦有缓冲之地。很快她便在山坳处的乱石堆里找到了胡湘毓。
曲甯将她从石堆里翻出来时,她的刚上衣已被血水浸染了大半,不断冒出的鲜血被雨水冲刷,流入地底。
曲甯帮胡湘毓简单止血后,抬头往上望去。带着人上去显然比她一人下来要难上许多。想着,曲甯解开披风将胡湘毓裹好背起,又从旁边捡起一根粗木棍当作杵棍,借助树木草丛奋力往上爬。
雨水将土壤冲刷的太过松软,即便是她功夫不错,也险些踩踏了几次。因此带着胡湘毓爬上去后,她也狼狈的不行。
沈书行独坐在床边等曲甯回来,见着的便是曲甯背着一个女人推门而入。
她出去时还干净的素裙变得脏污,浑身上下更是被雨淋透,湿的不能再湿,白净的脸上还多了道显眼的划伤。
沈书行考虑不上穿鞋袜,赤着脚跑去门口接她。
“曲甯!”
“夫君,你先去通知住持,带僧医过来。”
“好!”沈书行点头,走时不忘嘱咐曲甯换下湿衣。
曲甯先将胡湘毓扶上床,再去找出两套干净的衣裳。换好后,沈书行已带着住持与僧医前来。
人交给僧医,曲甯才松懈下来。
“曲施主。”住持见曲甯出来,先沈书行一步上前。
“住持可是有话要说?”
庙宇佛堂,最忌讳沾染血腥,出事儿的还恰好是蕙宜郡主,行刺一事事关重大,更关系着南平寺的安危,曲甯明白住持的忧虑。
“施主善心,贫僧欲求施主告知所见所闻。”
“事发突然,我到时,行刺之人已带着她从房中出来。我没有惊动他,一路随他去了后山,趁机救人。至于为何行刺,如何行刺,一概不知。”
“多谢施主如实相告,贫僧先行离开。”
盯着住持离开的背影,曲甯思索起来。
遇刺一事,或有蹊跷,住持担心明日官兵进寺搜查,她却觉得,不会有官兵上山,甚至,这个消息根本不会传到城中。
胡湘毓的伤口位于心脏处,行刺之人明显是要一击毙命,事后不放心,还将其扔进山坡,说明背后之人下了死手。
她若是没发现,再晚些胡湘毓便救不回来了。
不过这背后之人急不可耐的派人杀她,如此无所顾忌?还是说根本无须顾忌,早有安排?
“别想了,过来。”沈书行手上拿着条帕子,“头发都湿了,我替你绞干。”
“好。”
沈书行第一次帮女子绞发,不知如何下手,不知轻重如何,只能打起十万分的精神。
一时间,只剩下发丝间的细细摩挲声。
“夫君不问我为何要去救人吗?”曲甯出声打破这份沉寂。
“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沈书行顿了顿,动作更轻柔了些。
“不过我也有想问你的。”他说。
“什么?”
“身上冷不冷?脸上的伤痛不痛?”
曲甯愣住了。
沈书行的声音格外的让她感到舒心,她本只想同他说说话就好,这两句话却直达她心底最柔软之处。
那个总是装作满不在乎的纨绔少年,似乎也愿意将关心他人的实话说出来了。
“不冷,也不痛。小伤而已。”曲甯脸上的划伤是树枝所致,虽出了些血,但伤口并不深。
“小伤也不行啊。”
“嗯?这是什么道理?”
“你受伤,我心疼不行吗?”沈书行说完,又莫名别扭了起来,他不是不愿意直面自己,是曲甯好像反而不往那方面想了。她已经很久没问过他喜不喜欢自己这种话了。
“正是因为你心疼我,我才不疼啊。”
“曲甯,你……你别想糊弄过去,不在于我心不心疼你,而是在于你……”
“我什么?”
“算了。”沈书行将用完的帕子放好,不继续方才的话了,“狂风骤雨,山路难走,更何况是坡,滚石便能要命,你以后可不能这般不管不顾了。”
不知为何,曲甯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几分妥协的意味。
“好,知道啦。”曲甯干脆伸手去抚平沈书行皱着的眉头,“答应你了。”
“哼,我可没那么容易被哄好。”沈书行嘴上这么说,笑意却已经藏不住了,为了掩饰自己,他立马转身去兑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