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味道能承载记忆,那种冷冽的气味儿又将她拉回了昨夜的感觉。
心跳抑制不住地开始加速,头顶传来了他低低沉沉的嗓音:“昨晚你一直都在?”
宝春赶紧点头,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胤禛蹙着眉,若有所思。
她生怕他想起什么,捋着衣服褶皱的手佯装不小心拍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知胤禛却摸了摸自己左肩。
“去,把铜镜拿来。”
这不轻不重的一下倒是提醒了他,一大早醒来,背上就传来丝丝缕缕的疼。
“时辰也不早了,得走了。”
宝春哪里敢真给他拿镜子?
昨晚折腾到后面实在疼得受不住,她就胡乱抓挠了几下,结实的手感还很清晰,指甲的划痕怕是那会儿留下的。
“罢了。”
今日确实不能耽搁了。
胤禛没时间多想,蹬上靴子往外走。
视线一转,瞥见宝春红肿的唇瓣,像是破皮了。
“你嘴怎么了?”
宝春微抿了抿,细细密密的沙痛感,小声嘟囔:“被虫子咬的。”
…
四爷简单用了顿早膳就出发了。
木兰秋狝第一日,皇子们率人从各自的府邸赶去北面城门,仪仗的隆重程度比上次还要大。
城楼下聚集的八旗精锐足有上万,人山人海,撼人的气势吓得百姓们纷纷退避。
他们打马而来,整齐划一地跪下山呼万岁,浑厚的声音直冲云霄。
太子留在京都监国,老七腿脚不便,其余皇子都到齐了,和大臣们跪在一起。
宝春也跪在下面,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能领会到皇权的魅力。
怪不得都想坐上那把椅子呢。
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只能仰视着,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秋天的风很大,她跪的距离城楼不算远,只能看得见康熙大吼的口型,别的一个字都没听见。
下面跪着的无论大臣还是奴才,一脸严肃认真领训,好像真听见了似的。
红霞驱散了墨色的夜,一颗橘红色的咸蛋黄跃了出来,隆重的皇家围猎拉开序幕,浩浩荡荡奔着承德方向出发。
喧闹的市井向后退去,壮美的自然景观显露了出来。
马车里,宝春和苏培盛被颠得想吐。
四爷显然比他们更累,策马周旋在圣上銮驾和左领们之间调度人手,忙的脚不沾地。
三爷悠哉悠哉,还有心思过来开玩笑,“老四你放松些,别总板着张脸啊,虫子都怕了你。”
秋日的蛇虫鼠蚁最是恼人,别人脖子上叮的全是包,就老四一身清爽。
“三哥莫要打趣弟弟了。”四爷笑了笑。
他穿的夹衣被宝春泡过艾草液,虫蚁闻到了避开都来不及,又怎会凑上前?
晌午的日头毒了起来,四爷顶不住回了车里,宝春赶紧递过来一盘切好的水果,下面还镇着冰。
旁人车里也备了水果,却没她做的精致,每一块瓜上都插着一根小木签子,省得他重新净手。
苏培盛在旁边瞧着啧啧一声,怪不得刘全死活插不进去呢,瞧人家这仔细劲儿,主子爷一个眼神就明白要什么,跟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瓜一直镇在冷水里凉丝丝的,吃完了又用了一碗酸梅汁,四爷一身燥热都压了下去。
他舒坦了,抽空对她比了两根手指。
宝春一脸茫然。
“回去给你加两倍月银。”
说完就见她立马眉开眼笑了。
越往前走,地势越空旷。
山林代替了金色的麦田,星星寥寥的白色帐篷散落在空地上。
经历了数日的颠簸,众人终于安营扎寨,别人累的不行恨不得就地躺下,宝春还不忘了吃。
膳房的人送来的肉太腻,她把上面的肥膘去掉了,重新抹了调料烤得油滋滋成了肉干,又在烤馕上撒了葱花和芝麻。
四爷一进帐篷就闻到这股香味儿,跟着吃了一口,味道不错。
“去不去看布围?”他难得心情好主动提议。
“都听爷的。”
宝春不懂什么是布围,到了才知道,原来就是将野兽们赶到相应区域,以布为界限划分开来。
为了保证周边没有刺客和乱闯的居民,围场在两个月前就开始禁严,当地驻民们也不得擅入。
士兵们头戴鹿角,身披鹿皮,扮成雌鹿的样子在林中嚎叫,求偶的雄鹿被吸引过来,大片的鹿群又引来了猛兽。
万岁爷兴致勃勃来打猎,总不能一个像样的活物都见不到吧?
队伍里随行的还有宫廷画师,其中不乏国画圣手,也有画油画的洋人。
他们都在刷刷刷下笔,宝春不由好奇。
“皇上还没开始打猎呢,他们就开始画老虎,万一射不中岂不是白画了?”
苏培盛一副你还是太天真的表情,“万岁爷箭无虚发,怎会
射不中?”
皇上一箭射过去,管它中不中,记录的奴才就得写上圣上今日射中一只虎,哪个会傻的如实记啊?
接下来几日,皇子们早出晚归,四爷肉眼可见的晒黑了,神情轻松又疲惫。
宝春他们负责在帐篷里准备吃的。
外面正在烤全羊,手腕粗细的签子穿在一整只剥了皮的羊上,被抬着进了膳房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