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晨起更衣那会儿,托盘上是柔软的衣服,比较稳妥,于是宝春顶着黑眼圈起了个大早。
四爷头天晚上睡得也不踏实。
宫里没了个小阿哥,太子不见半分悲伤,龙颜大怒,说他没了人伦纲常。
事实上皇家兄弟那么多,一个小贵人生的小阿哥与太子差了几十岁,连面都没见过能有什么感情?可皇上不这么想,那就没处说理去。
四爷正闭眼假寐,窗外传来了响动,他踱步过去,见宝春跳进旁边的雪堆里,脚上的鞋全被打湿了。
冻得打哆嗦还踩个不停,像是有意为之,四爷好奇,就没出声叫她回话。
掌灯后宝春进来了,鞋上的冰全化了,水渍拖了一地,踩上去就能滑倒。
四爷暗暗拧眉。
平日凌晨她进来伺候,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今日却格外精神,像藏了心事。
然后就见她眼珠子转了转,左脚绊住了右脚,佯装一个踉跄向他摔去。
四爷心里好笑,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宝春多希望现在自己摔个狗吃屎,但那双大手就是稳稳地托住了自己的腰,稳的她心慌,差点忘了呼吸。
目光和他黑压压的撞在了一起,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愉悦?
四爷眸光沉了沉,存了逗弄的心思,猛地松了手。
托举的力量瞬间消失,宝春整个人向他压了过去,两人倒在后面的榻上,木床晃动,她趴在他身上脸都烧了起来。
空气凝固了一瞬,他又用那种将人吸进去的眼神看她了,鸦黑浓密的睫羽直直的,没有弧度。
像是一瞬又像是好久,她才回过神想着得爬起来,手抵在他胸口却不敢用力,烫手似的。
掌心下有力的心跳震的她心慌,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完了,他知道了。
窗外凌乱的脚步声越靠越近,苏培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爷,内务府量身的人到了,就在外面候着。”
颁金节前要做几套吉服,都要量体裁衣。
等了一会儿,屋里没有回应,苏培盛又问:“……爷?”
想躲,手腕却被四爷按住,一大早他的掌心怎么这么烫,灼人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压迫感,压的她连头都不敢抬,使了吃奶的劲才挣开他的桎梏,顺着耳房逃了出去。
苏培盛进来时,意外发现主子爷心情愉悦。
举着尺子的婆子要求多次转身,也不见他有任何不耐烦,就连早膳都多吃了一碗。
“条案上那支梅花插的不错,是谁摆的?”
“是宝春。”苏培盛恭顺地回话。
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主子爷的条案除了宝春还有谁能碰?这是明知故问啊。
果然,四爷接着就指了指桌上的那碗燕窝,“花插的不错,端去赏给她。”
苏培盛又想吐槽,主子爷这是变着法儿找理由赏东西啊,糊弄人也太不走心了。
小春子这是给爷下了降头吧……
第21章 贴贴
宝春一溜烟儿跑回屋,猛地合上房门,顺着门板瘫坐了下来。
蠢透了。
早知就该当个鹌鹑装傻充愣,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再说呗,现在倒好,他那个眼神分明是瞧出来了。
战战兢兢熬了一整晚,第二日醒来脑子晕晕的要炸了,她老老实实呆在屋里等人过来问罪,等来的却只是苏培盛。
“小春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这两天你好好歇歇,主子爷一大早进宫了。”
接下来几日四爷干脆宿在宫里了,压根就没回来过。
宝春一颗心悬的老高,脑子里那根弦一直绷着,在屋里转了一圈圈难受的像着了火。
后来怕着怕着就累了,饿的前胸贴后背,吃了碗热汤面开始收拾自己。洗了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铜镜前,眼前这张脸熟悉又陌生。
所有的情绪像被镜子成倍地映射出来,格外的清晰。
那晚他没追究还能因为什么?看上她了啊,并不难猜。
但也只是看上了而已。
宝春缓缓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了下胸腔内规律的律动,除了焦灼彷徨,还有一阵难以忽视的不甘心。
进了后院好吃好喝,再不用缠这恼人的裹胸布,与其它格格一样穿精致的衣服,梳长长的头发,有什么可不甘的呢?
这个世界糟透了。
撕开平等的遮羞布,无关公允,任何高位的人就是有资格让她弯下膝盖,还得笑着跪下去。
宝春突然想明白自己在矫情什么了。
爱情,平等之下才会孕育出的果实,在这个时代多么的奢侈,自己居然在纠结
纯粹度的问题。
取悦他,伺候他的起居,甚至为他传宗接代,反过来得到的是他的庇佑,不用像外面的女人一样昼夜劳作,动不动被人卖来卖去,侮辱糟蹋。
公平的很。
思及此处,宝春隐约寻到了点方向,心也跟着敞亮起来。
一个社畜该如何自洽她最熟悉不过,就当换种身份给四爷打工吧。往好了想,注定了一夫多妻制,为什么不选那个最优质的男人?
肩宽腿长,才学出众,气质清冷矜贵,那事上也挺有劲儿的…自己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
宝春松弛了下来,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掌灯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