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胖胖的嬷嬷忙着捞里面的菜,还不忘向下看热闹,“那个穿绿衣服的是哪家的?这样的也能进来?”
条案上叠了高高两大摞册子,另一个瘦嬷嬷吃饱后,正在筛秀女们的名册。
地上已经丢了上百本,全是用膳这轮就被淘汰下来的。
有些爱与旁人发生口角,有些吃相粗俗不雅,甚至严格到只要袖子是汉家那种大敞袖,耳上不是三钳而是一钳的,都得刷下去。
沾染汉习最是要不得,这样的人送上去非得连累她们挨板子,皇上去年就因这个发过火。
“我说你手真是够黑的,那个颜色多鲜亮啊就被你扔了。”胖嬷嬷瞄见了地上一本,忍不住啧啧一声,那可是里面最漂亮的几个。
瘦嬷嬷白了她一眼,“你这是明知故
问。”
秀女们未正式入选前,东西六宫的嫔妃们哪个睡得着?一个个点灯熬油打探消息。
这可是个肥差,每逢这个时候嬷嬷们收好处收到手软,把关也就更加严格了。
但凡姿容出挑的来一个按下去一个,尤其狐媚子那种更不能放了进去,不然娘娘们怎么雨露均沾?
胖嬷嬷吃饱打了个饱嗝,眸光一转瞥见了宝春,不由眯了眯眼,“呦,真是稀奇了,这还有个破了瓜的。”
行止间一举一动带着媚态,肯定经了人事被滋润过,嬷嬷们见得多了,像这种企图蒙混过关的一抓一个准。
“噤声!”瘦嬷嬷见四下无人,凑过去和老姐妹咬耳朵,“你可得记好了,这个年家的姑娘是万万不能动,上面特意交代了要选进去……”
“嗯?你给我透个底,上面是说哪位啊……”
瘦嬷嬷在袖子里伸了四根手指,胖嬷嬷悟了。
雍亲王啊,那她得赶紧下去准备了。
秀女们用完膳便要去验身,御膳房的灶这两天就没熄过,大桶的热水不间断地运向储秀宫,供秀女们洗涮。
一路颠簸身上都是尘土,所有人脱得光溜溜下水开搓,旁边有管教嬷嬷盯着,谁嫌疼敢不用丝瓜瓤子,别怪她们这些老奴下狠手代劳。
洗完了换上统一的秀女服饰,所有人脸上素着,最原始的样貌露了出来。
是否有麻子胎记、长短腿、大小脚、牙齿歪斜残缺、手型脚型……零零总总筛到了最后一个关节就是验贞操了。
宝春咽了下口水,进了屏风。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没有壁虎血守宫砂一说,每人身下放着一个铜盆。
里面是干松的香灰,岔开腿站在上面,嬷嬷拿一根羽毛搔弄鼻子引人打喷嚏,香灰不散便是处子之身,香灰四散便是经了人事了。
轮到宝春这里,弄完后没来得及低头看就让退了出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那盆灰怎么感觉是潮的……
所有步骤折腾完,外面的日头已经沉了下去,秀女们攥紧了手,焦急等待着查验结果。
胖嬷嬷一脸严肃,大声念册子上的名字,叫到谁就可以进去分床位了,没叫到的拿上包袱直接走人。
宝春行李都收拾好了,闲散地倚在柱子上,正琢磨着一会儿出宫先吃肘子还是烧鸡,被旁边人捅了捅手臂,“嬷嬷叫你进去呢,恭喜了。”
“年瑾姝在何处?验身通过!”
“……”
宝春有点懵,偏偏这事儿还不能主动问,问了就惹祸上身,只得暂时进去了。
两千人走了近一半,穿绿旗袍的毫不意外落选了,临走前顺走一碟桂花糕,被发现后赏了十个板子。
淡紫色旗袍的成了宝春室友,床挨着床,是瓜尔佳氏的大妞,名唤兰若。
宝春斯文安静,生的又讨人喜欢,难得合了兰若的眼缘,两人躺在各自的帐子里,有一搭无一搭聊着。
“我观你闷闷不乐,是不是宫外有心上人了担心留牌子?”
提及心上人这个词,宝春很难和林润之联想在一处,更不愿想起另一位,遂摇了摇头,“你可知最后入选多少人?”
兰若眼皮开始打架,“三年前的那届,八千中择八,真正的千里挑一,没那么容易选上的,家里都给我订好亲事了,睡吧……”
闻言,宝春松了口气,能入选的真是凤毛麟角。
次日一早,秀女们吃完早点就去学规矩了。
户部大选出来为的是给皇室绵延子嗣,不用像内务府选宫女一样,从洒扫练到绣花,也没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硬线。
除了行止有度,就剩一项茶艺。
台面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烹茶用具,烹茶涉及煮、煎、点、泡四大主流。瘦嬷嬷在上面示范,旁的秀女认真学着,宝春却早就会了。
四爷不仅爱茶,也爱收集茶具,动不动就叫人烧一窑器皿送进府邸,书房摆不下就摆她屋里,宝春偏好白瓷,四爷却爱青花。
嬷嬷们讲解完了,轮到秀女们动手试炼,大部分人在家中难以接触茶道,尤其汉军旗的,刚开始都有点手忙脚乱,这就显得其中一个叫颜柔的秀女格外出彩。
颜柔是乌雅氏,德妃的侄女,她摆弄的是一套点茶的器具,待水沸腾后,直接冲泡茶粉,接着用小刷子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