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巴到气死人的倔脾气,身上的栀子花香,最后定格在那双清冽冽的浅眸……
他飞快抹了把脸,踉跄站起打算去别处找。
“有人在外面吗……”
胤禛僵硬了一瞬,怀疑是不是幻听,赶紧绕到大树后。
大树后另一口井里,宝春踩着完全浸湿的棉被,扯着嗓子喊,喊到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水面已经没过了她脖子,幸亏这边向阳,大树的枝条朝着日头伸展过来比另一边丰茂,遮去了井口大半雨水。
泡在冷水里好几个时辰,她一直强撑着一口气,等到有人过来,心里那根弦松了,再也撑不住歪了过去,任由冰凉的水没过了头顶。
“春儿!”胤禛跳了下去,揽住腰肢将人送上井口边缘,等她半个身子出来了,他双臂一撑跃了上来。
宝春紧紧闭着眼,小脸惨白,浑身冰凉没了温度。
“春儿别睡!”
苏培盛终于找了过来,胤禛接过他递过来的披风,自己没穿,而是将宝春从头到脚裹严实了,一把打横抱去了偏殿。
偏殿久无人居,四处都是灰尘,苏培盛赶紧出去找火折子,两位主子泡了水容易生病的。
门开了又重新合上,四下安静,胤禛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宝春意识清醒了些。
“谢谢你救了我,许久不见……”昏暗中,她对上他担忧的视线,嘴边更多的客套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身上都湿哒哒的,默默对视着,各自混乱了心跳。
还是宝春顶不住他的凝视,最先败下阵来,“这是哪儿啊……”
“冷宫偏殿。”
“都这个时辰了,王爷还在宫里哦?”
“你倒是关心本王。”
“……只是好奇,王爷是怎么找到我的。”
“随便找了找。”
“……”
然后没话了。
距离上次在四川分开,两人隔了好几个月不见,再见面却都浑身狼狈,气氛也莫名尴尬。
廊檐下的雨声很大,屋里静的出奇,罩了层水膜隔绝外面的喧嚣,隐约而不清晰。
“你…弄疼我了……”宝春微挣了下,不自在地看向别处,肩头残留着他掌心的炙热。
胤禛沉默着收回手,微攥了下拳。
苏培盛从隔壁寻了只炉子,里面还剩下点沉炭,一进来就见年姑娘耷拉着脑袋,揪着床幔上的流苏一言不发。
主子爷双手撑在膝盖上,面朝外坐的那叫一个端正。
苏培盛点了炉子就退下了,温度渐渐升了上来,火焰驱散了寒意,晕开暖融的光。
“入了复选年姑娘有何打算?”
四爷恢复了冷淡疏离,焦灼急切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方才不管不顾下水捞人的根本不是他似的。
头一次听他这么称呼自己,宝春心里不是滋味儿,却也不想深究,“王爷可有何建议?”
四爷背对着她,像是在深思熟虑,指尖不自觉点着膝盖。
“你父亲是肱股之臣,哥哥边疆大吏,你没入选便罢,既然进来了皇上必然不会薄待于你。”
宝春点了点头。
“听闻废太子近日递了折子,问皇阿玛要人呢,想必被圈着寂寞,想多添几个人打发时间。”
宝春忍不住抖了抖,早就听过那位的荒唐手段,鞭子蜡烛锁链五花八门的东西,想想就胆寒……
“太子殿下虽已被废,却依然不是我这种平凡人能生妄念的。”
“这样啊……”四爷眉梢轻挑了下,又想了想,“直郡王不失为佳选,后院空虚,但凡有些手腕拢了他的心不是难事。”
宝春小声嘟囔,“他闺女都比我大……”
“下面的弟弟倒是适龄,只是大多有了侧福晋,你嫁过去要当格格。格格的孩子不能养在身边,生下了就要被抱去侧福晋处。”
宝春有点傻眼,“那谁家空缺侧福晋?”
四爷这才转过了头,眸光深深,神色依旧淡淡的,“七贝勒,还有我。”
“……”
七贝勒是跛脚。
至于你……她可不愿再经受一次锥心之痛。
爱太痛,不爱就不会痛,随便嫁给谁都行。
“林润之还在宫外等我呢,就没什么法子让我落选出宫吗?”
怎么又是那个林润之。
四爷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却还要佯装漫不经心,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你哥哥手握重兵,本就有拥兵自重之嫌,若你不嫁入皇室,年家没什么拿捏在皇上手里,外面但凡有个风言风语,你猜皇上作何打算?”
闻言,宝春沉默下来。
知他并非危言耸听,没谁比她更清楚年家的结局了。历朝历代,没有哪个皇权不忌惮有兵权的,如今没发作罢了。
四爷看出她的动摇,轻叹一声,“过往已成烟云,你我到底有段情谊,见你受苦不是我所愿。这样吧……”
“雍王府侧福晋之位暂且借与你,待时机到了,我另择合适之人顶上,找个由头送你出府并非难事,到时你照样能嫁给林润之。”
苏培盛站在窗外偷听,听到此处忍不住瘪了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