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也纳罕,当即招人来问,方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听就知是下面人滥用职权——刺客躲都来不及,怎么会当街闹事,要刺客真这么蠢,也不至于抓了那么久才落网几个。
谢时晏斜睨侍郎一眼,敲打道:“石大人,刑部的吏治该肃清一番了。”
他继续往回走,却听那小孩儿的声音越发响亮。在牢里关久的人大都有气无力,这小孩儿的声音却中气十足,一声声“冤枉”的呼喊中,他那句“狗官”格外引人注目。
刑部侍郎面上微怒,“大胆!敢藐视朝廷命官,相爷,待下官……”
“行了。”谢时晏冷声道,“真想坐实这句话?”
刑部侍郎:……
谢时晏脚下转了个弯,朝着那声音走去。
————
小童小小的手紧握牢房的铁杆,奈何人小力气小,使出全身力气也没能撼动分毫。又一次,没喊来人,他垂头丧气地回去,扯了扯高大胡人的衣袖。
“对不起,我给你惹祸了。”
他小小的脸蛋儿皱成一团,想到大胡子带自己来京城,一路照顾自己,他却恩将仇报,连累大胡子坐牢,他垂着头,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再也不贪玩了,我……嗝……”
“哭什么,闭嘴!”胡商皱眉,用衣袖把他的小脸一顿乱擦,“我都没说什么,你倒先哭上了。”
他鹰钩般的眼神扫四周,逼退一众窥探的目光。他摸着小童的脑袋,轻叹口气,“我们在京城经营多年,不是白干的。多吉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你不要怕。”
“真的么?”
小童泪眼婆娑,巨大的愧疚压的他喘不过气,他打了个嗝,再三确认,“多吉叔叔真的会来救我们吗?”
“你小子。”胡商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多吉就是叔叔,我就是大胡子?你们汉人不是最讲究尊卑吗,你应该也唤我巴图叔叔。”
小童眼中泪花未消,嘴上却倔强的很,“你就是大胡子。”
那么茂密的胡子,多好认。
经这一打岔,小童情绪缓和许多,他用小脏手抹了抹脸,气愤道:“这些官兵好不讲道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们抓起来,坏蛋!”
“待我出去了,我……我去告他们!”
“小小年纪,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胡商摸着他的小光头,无奈道,“民告官,先打四十杀威棒,自古以来官官相护,除非真正遇到为民请命的好官,否则普通百姓,哪来的公道可言。”
“那这……世道不就乱了?”
小童虽小,读书也不多,但他心里隐约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胡商说,“这就是大人物该操心的事了,你想这个,还不如想想我们晚饭的着落。”
小童疑惑道,“大人物?是像……那个什么相爷一样的大人物吗?”
“可是我不会读书唉。”
他又苦着小脸,“要考那么多次,才能考成大人物,我这一辈子估计都没指望了。”
这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小童脸上格外不搭,胡商忍住笑,说道,“或许你有一个好爹娘,就不用考了,你也能当大人物。”
胡商刚说出口,就发觉不妥。果然,小童眼神一暗,落寞道,“我想我娘亲了。”
忽而又愤恨嚷嚷,“都怪这些坏蛋,坏蛋!狗官!”
不解气似的,他冲着空气大声喊,“狗官!”
话音刚落,几个高大的身影乌泱泱走来,停在牢房门口。
为首的男人白衣胜雪,眉目俊朗。他皱着眉,轻轻吐出两个字——“狗、官?”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断案
凛冽的眼神如刀,小童被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急忙抓着胡商衣袖,躲在他的身后,怯怯地看着男人。
“我、我不是说你。”
他两颊鼓囔囔,急切道,“我们在街市玩地好好的,有个人……忽然就把我们抓起来,他才是狗官。”
他瞟了一眼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小声道,“他是,你不是。”
“石大人。”谢时晏看向一旁冷汗都要出来的刑部侍郎,“我朝刑律第二十三条,念给他听。”
礼部侍郎拿不准他的意思,谨慎道,“根据刑律第二十三条,无故辱骂官员者,杖十,罚一金。”
他看了看谢时晏的脸色,忙补充一句,“不满八岁及逾七十者,刑罚减半。”
谢时晏盯着小童,淡道,“可听清了?”
小童到底是个小孩子,顿时被吓的脸色苍白,瑟缩着躲在胡人身后。胡商叹了口气,一把挡住小童。
“大人,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我们实在没有藐视上官之意。”
胡商走南闯北多年,最讨厌他们汉人说话的弯弯绕绕,如今人在屋檐下,却不得不学着通事的样子,圆滑,恭敬。
他拱了拱手,“我名赛尔坦?巴图,一直往来京城经商,户部皆有备案可查。我们运来的香料,玉石,颇受京中贵妇喜爱,城南的多宝阁也从我们这里拿货……大人明鉴,我们是本本分分的商人,不分清红皂白被抓,实在冤枉。”
胡商刚到京城,自然不知道最近严格盘查胡人车队的事情,他们一贯和京中权贵多往来,平时官兵也给三分薄面,像今日这种事情,还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