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虽然不解楚安歌怎么就突然对这把琵琶感兴趣,但是也隐隐知道楚安歌在怀疑什么,她伸手接过琵琶,仔细检查起了手下的紫檀琵琶。
趁着妇人检查琵琶的间隙,杨涧查看起了屋里那具无头尸体,楚安歌则与一旁的白裴衍说起了此行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推测。
白裴衍沉默了一下道:“所以破庙里那女子应该是敦亲王一案真正知情者,也是目前我们知道的唯一一个接触过幕后之人的人。”
楚安歌默然不语,心里思绪百转。
这官妓是接触过幕后人,今日的杀手和破庙外的杀手都是同一批,太子也要杀他,那是否太子也跟幕后之人有所关联?
不对。如果那幕后之人与太子有关联,那太子为何要相助重审敦亲王一案,这般想着也不符合常理。
妇人惊讶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楚安歌的思绪,闻声看去,妇人拆了琵琶的一根弦轴下来,弦轴已经被人从中间凿空,她手中正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皱纸。
白裴衍将皱纸摊开在桌上,缓缓道:“是绝笔信。”
信中写道:
见信安好,与尔长别。
妾名蓁蓁,一生从不由己,半生柔情付与易郎,半生罪恶落笔书下,望有缘人得见。
妾这一生无愧于心,无愧于国,无愧于百姓,唯有愧于易郎、掌事二人。
掌事收养妾,待妾至亲。先生以掌事性命相挟,逼妾种入蛊毒,为他所用,妾月月受其噬心之痛,从不畏惧。妾识易郎,与君交心乃是真情。未料先生发现我二人私情,竟利用妾牵制易郎,让妾做些祸国伤民之事,妾皆阳奉阴违。先生是朝中重臣,却为一己之欲,戕害忠臣良将,易郎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函崤关破后,先生以妾名义相约易郎,害其性命。妾深恶痛绝,奈何难以摆脱,唯有装疯卖傻全君尸骨,以求来日清算。
……
楚安歌静静地听着白裴衍将绝笔信念完,眉头微蹙,女子信中的一字一句,与脑子里那颗被噬咬得千疮百孔的心脏重叠。
身为官妓,她一生零落风尘万事都不由己,但是她却穷尽自己的傲骨去守护所在乎的一切,哪怕月月噬心,也没有动摇她的心志。几番周折,十几年的装疯卖傻,只为保护好证据和爱人的尸骨待有朝一日可以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无关身份,这样的女子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落了那么个惨死破庙的结局实在令人惋惜。
杨涧在旁边叹了口气道:“这位蓁蓁姑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白裴衍折好书信,他关注起了另一个问题道:“了结好此案,方能不枉费这女子的一番苦心。这书信里提到的先生,这女子似乎也不知道确切身份,只知道此人位高权重。”
楚安歌目光阴冷,从书信上移到了那断头的尸体上。位高权重的朝臣在这朝堂之上是有不少,但是
有能力养出数目不少的活死人般杀手的可不多。
半个月后,敦亲王一案重审,蒙冤了二十年的宁氏一族终于昭雪,渎职的一干官员也遭到严办。
宋闲因主动提供证据,功过相抵,没有被其父渎职之罪牵连仍官居原职。
至此敦亲王一案真正结案。
*
楚府内。
楚安歌将手里的密信烧成灰烬。
密信上说北璃帝女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迟些日子才能到上京。
人还未到,这上京城的猎场已经铺开,这一次不知道谁人是猎物,谁人是猎手。
扣窗声响起,楚安歌抬眼就看见窗外那一抹熟悉的白影怀里抱了一个食盒,手上还提了两坛酒。
是阿衍。
楚安歌走到院中,白裴衍顺手将两坛酒递给她,二人一起往侧厅方向走。
敦亲王一案了结后,白裴衍办案有功被圣上特许放了个小短假,假期虽短但聊胜于无,白家小公子又干起了日日扛着食盒翻墙头的事儿,并为此而乐此不疲。
白裴衍抱着着食盒和楚安歌谈论着那藏头露尾的“先生”道:“敦亲王一案已结。那位‘先生’至今还没有查到关于此人任何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说这人会不会已经死了?”
楚安歌提着酒坛,凝眸看着白裴衍道:“阿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总觉得此人所图甚大,一日没有消息,我们便一日不能停下。”
第33章 帝女
暮色四合, 北璃来使的马车由骑兵护送穿过朱雀大街往都亭驿的方向驶去。南渊国夜不闭市,坊坊相隔,巷巷交错, 平日里虽然比不得佳节庆典热闹,但是也有不少人群自由往来。
北璃的大马车一入上京城, 就引了不少百姓围观。
马车内,北璃帝女耶律温古身着红衣,乌发编织着金色的头饰,裹着红色面纱,红纱下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单耳戴着耳环,耳环下坠着的鎏金穗子随着马车微微摇晃, 长密的睫毛轻颤似蝴蝶扑翅,覆盖在玛瑙般明亮的眼睛上,眼角上挑, 抬眸间深蕴尊贵。
红裙垂地,耶律温古动了动,赤足上金色饰物碰撞,环佩叮当, 她睨了一眼半跪在马车里的彪悍身影,玉指微勾示意他靠近一些,声音阴冷婉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