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娘,为何笃定卫良只呆半个时辰?”
“杨少卿真想知道?”
楚安歌端在脸前的书微微下移,眸光微沉,面颊上的笑意浅浅如旧,却难掩威势,无端让人遍体生寒。
“其、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杨涧喉咙有些紧,他自认为自己虽然不是很聪明,至少也没笨到不会看脸色。
这样一想通,他忙岔开话题寻机遁走。
“呃,小爷好像有点饿了,你们二人先聊。”
快要走到大门的时候,杨涧还不忘转身提醒她白裴衍旧伤未愈,将军别折腾得太厉害。
楚安歌还没反应过来杨涧口里的旧伤和折腾有什么直接关系。就见在杨涧闪身出门的一刻,一本书狠狠砸在了门上,伴着残影的还有白裴衍一声怒喝的杨涧。
“杨少卿,好,不提。”楚安歌看着白裴衍黑着的脸适时掐断了话,把手里的书放下道,“你的伤可还有碍?”
白裴衍起身凑近她,轻笑着将楚安歌额前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环着她的腰,将头如往常那般埋到她的玉颈旁,温热的鼻息灼热挠人,引得怀里人一颤。
白裴衍闷声道:“疼。”
楚安歌轻声叹息,知这人是在她面前故意道疼,不客气地取笑道:“白大人皮糙肉厚,不过是一些皮外伤,怎的还喊起疼来?”
白裴衍没答话将怀里的人搂得愈紧,哑声唤着她。
楚安歌伸手回抱了他,其实昨夜过后,她把话摊到明面上说就没那么生气了,倒是白裴衍以为她仍在生闷气,与她相处总是小心翼翼的。
二人又私语了一会儿,白裴衍拉着楚安歌同坐到矮桌旁,把书下压着的纸包抽出来递给她。楚安歌摊开纸包,见里面是些细密的粉末,面露疑色。
“这是何物?”
“从牢里衙役和犯人所喝的水中找到的,风干后就是这些粉末。”
白裴衍道:“我和杨涧去寻了牢里的犯人问话,他们口里皆是些怪力乱神,并没有寻到有用的信息。安歌,鬼神之说你怎么看?“
日光透窗而入,楚安歌在光下瞧着手里的粉末,看了一会儿后把纸包放下,指尖轻敲着书案堆积的杂乱书籍。
她笑讳莫如深,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人们敬畏鬼神,却又说那是怪力乱神。好言恶语皆出自人口,你能察觉到这水中的异样,想必也能猜到有人在借鬼神之说蛊惑人心。牢房里的女子能够操纵死尸,朱家又掌握着活死人的秘术,加上这些粉末,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白裴衍的脸色骤然一变,看着楚安歌道:“朱家灭门、义庄诈尸、这蛊女的死,都是我们来到蜀地后才出的事情。”
“入城之后,看似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除掉你二人而来。但是分开看每件事的结果不同,其目的都是一样。
朱家灭门是为了阻止你继续查活死人的事情;同理义庄诈尸表面是为了杀掉你二人,但实际上还是为了阻止你们从朱家人身上继续查到活死人的事儿;牢房里蛊女的死则是为了彻底断掉你们调查的渠道。
偏生每件事我们都迟一步,这三日我们处处谨慎,知道我们身在益州境内,又知晓我们在调查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卫良又是如何能够准确地知道我们会出现在义庄,换言之是谁出卖了我们的行踪给卫良?”
楚安歌道:“我们到蜀地不足三日,这些事情陆续发生。我没有给楚家的人下过调查
这件事的命令。你在蜀地多有不便,这些事情应该不会经由白家直接去查,那么你获得消息的渠道……”
很可能是送给对手最大的破绽。
第46章 长夜
“你是怀疑蜀地的极乐坊出了内鬼。”白裴衍眼中寒光乍现, 思索片刻摇摇头道,“知道我坊主身份,并且知晓我在查这件事的人, 极乐坊内只有掌事的三人。
他们三人的家族与极乐坊签过死契,世代忠于极乐坊, 非死不可脱离。极乐坊之人皆知叛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所以坊内出现内鬼的可能不大,但你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
楚安歌站了起来,手指在桌面的纸包上轻轻一点道:“那就有劳我们坊主大人了。于此案我的身份特殊,不便明面上插手这件事,但是楚家的济世药堂也许能相助你们。这些粉末可否容我私下拿回济世药堂让济世药堂的大夫看看?”
记得有一次,她在上京城的药堂里核对账务, 恰逢刘大夫怒气冲冲地教训新来的药童让碾磨好的药粉浸了水。
那新来的药童因为害怕被刘大夫责罚,还把浸水的药粉重新晒干才拿回给刘大夫,企图用此举瞒天过海, 奈何刘大夫吃的盐比他们吃的米饭多,一眼就看出了粉末的细微差别,狠狠地训斥那新来的药童一顿。
说是有些药物浸水后哪怕是立刻晒干也会对药效有所影响。还有些药物更是不能碰水,一碰水就会变成另一种药, 甚至可能本身药物自带的毒性也会增加。
白裴衍跟着她起身,点点头道: “这粉末交给济世药堂,我也正有此意。”
他行走江湖的时候见过不少奇闻异事,这般诡异的事情却也是第一次碰上。办案之人不信鬼神那一套说辞,但是他自己都是转生而来,带着两世的记忆, 有些事情他也无法解释,对于未知的事情他唯有是保持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