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德音的眼里,陆瑶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的。
出身临安陆家,身世高贵,容貌和才情都是一绝,陆瑶的人生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可是,崔德音有的时候又觉得她们都是一样的人。
世家的俘虏,永远被禁锢在世家与旁人所带给她们的枷锁中,永远无法做自己。
陆瑶轻轻挥手,跟在两人身后的一众宫人便退到了离两人有些距离的地方。
“音音,”陆瑶走近一步,“今日,你做的很好。”
崔德音愣住。
可陆瑶像是没察觉到崔德音的不对劲似的,将自己的视线移向远方,好似在怀念着什么似的,眸子中溢满了柔情。
“你父亲才情当属长安之首,对你也是极好,可他早逝,无法教会你如何在风云变幻满是欺骗的皇家和世家里保护好自己。”
“你生性善良,不会对他人做一点坏事,可他人不会像你这般,若是你一直软弱,他们便会时刻找寻你的弱点,而后等待一个你放松的时机,将你一网打尽。”
“我原以为,你进宫之后,温和谦让的性子或许会改一改,”陆瑶摇摇头,“这些年太子将你护的太紧,对你来说,反而是不好的。”
“昨夜的事情,我都听太子说了。”陆瑶神情凝重,“音音现在可能明白,心善对于世家女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
“今日,徐青青可以为了家族荣耀和自己的私心陷害你,明日就会有无数个徐青青出现。”
崔德音身子颤抖,杏眸微微湿润。
“可是你又何尝有罪呢?”陆瑶扳正崔德音的身子,正色道,“你天生便具备了旁人难以拥有的美貌,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他们厌恶你,想要用锋利的爪牙摧毁你的理由。”
“你无罪,有罪的是他们。”陆瑶缓缓的松开按在崔德音单薄肩膀上的手,轻声,“但若是旁人将我们逼急了,我们也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说是吗,音音?”
“我一直明白这些,”崔德音轻声,“只不过是想着父亲曾经的教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可谁曾想,人心竟是这般险恶。”
“你能想得开便是最好的了,你父亲性子有些软,恰恰是不适合世家的。”
“还有嫁给太子一事,就当做是两人共同合作罢了,世家的女子,最不应该奢望的,便是感情。”陆瑶低垂下眸子,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无论是友情,亦或是爱情……”
“姑姑说的这些,音音都是明白的。”崔德音嘴角扬起一个笑容,“纵使我与太子殿下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尽量放下。”
陆瑶听到那熟悉的两个字,先是愣怔了半分,而后眼角冒出激动的泪水,她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拭去崔德音面上的泪珠,“你能知晓便是最好了。”
“我不希望,你将来走我的老路。”
崔德音嗯了一声。
“现下看来,徐青青此事又要多出许多风言风语了,真是懒得去处理这些。”陆瑶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你与太子在一起,世人也会有多数言语,但你要记得,你是站在高处,俯视一切的人,那些无关痛痒的话,既然不会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让她们说去吧。”
“我知晓。”崔德音在心底里默默回答。
早在昨晚,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
她便做好了迎接前路上所有艰难险阻的准备。
*
宫墙高高,宫里宫外完全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东宫里保持着平时的寂静,雕刻着瑞兽的香炉被摆放在殿内正中央,云纹一般的白烟静静浮起,丝丝缕缕不断绝。
赵景湛睡得并不安稳,英挺的眉紧紧皱着。
朦胧之间,他自己置身一处花林之中,遥遥望去,黑发白肤的小女娘阖着双目倚在栏杆之上,彼时,细碎的光影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少女细嫩的肌肤上,花朵散发出浓腻的香气,金光灿烂流转在少女的五官。
赵景湛蓦然顿住,心底慌乱。
他猛地睁开眼,眸子里的情绪浓重散不开。
“殿下。”殿外的人听见屋内的声响,这才推门而入。
说话的人是赵景湛的心腹,名唤金乌。
“殿下,有关徐家小姐和陛下的事情已经找人散播出去了。”
“嗯。”赵景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徐家那边是什么情况?”
“自从被皇后和崔小姐等人撞见之后,陛下就命人将徐小姐送了回去,据探子来报,说是徐小姐想自尽,徐元没空搭理她,都是徐青青的胞弟徐清羽在打理。”
“哦?”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命,赵景湛想起前几天崔德音的目光停留之处,顿时有些烦躁,“他是怎么打算的?”
金乌犹豫了半分,开口,“徐清羽劝徐青青入宫为妃。”
赵景湛低低的笑了,那晚之后,他也曾搜索过一些过往的记忆,好似对徐清羽这个人有些印象,但又记忆模糊。
“徐家何时有这样一号人物,我竟未曾注意过。”
金乌面色凝重,“徐家人向来诡计多端,此人看似纨绔,实则蛰伏多年,值得我们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