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时,送嫁的队伍便要折返回府了。
叶棠吃了几杯梅子酒,娇妍面颊酡红,眼神迷离,琥珀色的眸子里仿佛润了一层水汽,雾蒙蒙的,像林间的迷失小鹿。她刚要上马车,手臂被人搀扶了一下,回头一看,刚好对上了卫子衍幽深的眸。
“慢些。”
叶棠怔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卫子衍。
这家伙竟然还会说软话?
之前,他的嘴巴,可就像是刀子一样。
叶棠避让开了卫子衍的碰触,客气有礼:“多谢二表哥。”
言罢,这便上了马车,随手撂下车帘,将卫子衍隔绝在外。
卫子衍:“……”
霍晏礼从花府赶了出来,他三步并成两步走了过来,先是警惕的看了一眼卫子衍,这才对马车道:“棠儿,明日我去伯府接你,祖母她想见见你。”
叶棠一听是心上人的声音,探出头来,笑意嫣然:“好啊。”
一对有情人相视一笑。
卫子衍站在一旁,显得多余又萧瑟。
“来人!启程回府。”卫子衍丢下一句,甩袖离开。
他不能阻挡霍晏礼与叶棠,却是可以将叶棠直接带走。至少在大婚之前,叶棠还住在伯府,受他的庇佑!
霍晏礼不受卫子衍待见,他便骑马跟在马车旁边,一路相送,直到行至朱雀巷,与叶棠告别之后,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这厢,叶棠踏入府门,没想到卫子衍就站在垂花门处,他一双幽眸望过来时,吓了叶棠一大跳。
“二、二表哥!”
这家伙提前进了府门,原是躲在这里偷听么?
卫子衍也饮了酒,虽面容冷沉如故,但内里已是醋海滔天。
卫府的宴席还未散去,有宾客与仆从来往不绝,叶棠可不想弄出任何流言蜚语。她虽不在意世俗观念,但不能因着她的清誉而影响了霍晏礼。
无论她与卫子衍之间如何闹,霍晏礼都是无辜的。
“二表哥若无旁的事,那我就先回院了。”叶棠福身,她垂着头,一步莲步飞快从卫子衍身边走过。
原本以为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谁知,卫子衍既没有挡着她,也没有叫住她。
叶棠:“……”
她一路往前,没有止步,更没有回头,方才从卫子衍身侧走过,闻到一股十分明显的冷松香的气味。这股气味让她本能的紧张。
终于离开前院后,叶棠这才松了口气,她回头去看,在夜色阑珊处,已不见了卫子衍的影子。
叶棠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还有三个月,她也要成婚了。
只盼着这三个月快些过去,嫁去霍家后,她将妹妹也带过去,如此,便不用隔三差五再见到卫子衍。
若非曹公公如今势力更甚,她大可以带着妹妹去叶府,但眼下,她只能继续在伯府求庇佑。
夜色迷离,花府四处挂着大红绉纱的灯笼,薄光之中,处处透着旖旎之意。
时辰已不早,宾客陆续离府。
新郎与新娘子拉着手去了洞房。
管事对一群下人挤眉弄眼,让闲他人等速速退下,免得误了大小姐与姑爷的好事。
庭院安静如斯,如此,花不匪与卫子虞也稍稍清醒了几分。
花不匪主动合上房门,一双凤眸直勾勾盯着卫子虞,由衷赞道:“夫君今日甚美。”
大抵是醉了,卫子虞觉得,他与花不匪理应礼尚往来,遂也由衷道:“你也甚美。”
着女装的花不匪,的确颇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两个醉汉,越看越是顺眼,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两人像是存心较量,谁也没有示弱。到了关键时候,卫子虞仿佛又瞬间酒醒了几分,他愕然抬首,对上了花不匪染上薄汗的脸。
“你、你……你之前果然骗了我!”
花不匪秀眉轻蹙,忍着疼痛,故意俏皮挑衅,道:“那又怎样,现在还不是彻底生米煮成熟饭了。”
卫子虞:“……!”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借着酒意,非要争强好胜一番,让这可恶的女子明白,他可不是什么任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
屋外,夜风习习,帐内鸳鸯交颈,芙蓉帐暖度/春宵。
翌日一早,一匹骁勇战马疾驰而来,朱雀巷子外的一株歪脖子枣树上,几颗青枣落地。
刚到府门外,骑马之人跳下马背,他风尘仆仆,形态颓然,身上似有伤,像是使出所有力气,一个箭步迈上石阶,随即一腿弯折,单膝跪地,嘶哑着嗓子,如杜鹃呕血:“快、快……让我去见世子爷,边陲出事了!”
一语毕,这男子当场昏倒在地,明显已撑到了强弩之末。
卫家小厮与护院行动迅速,又见男子所骑是战马,便知,他是从西戎边境而来,八成是卫家军出了事,遂以最快的速度,将这男子送去了堂屋。
鹿先生、卫子衍,以及大长公主皆闻讯而来。
卫子虞已是花家的女婿,又刚刚大婚,卫家便没有去叨扰他。
有鹿先生施针,又给男子喂入了参汤,不消片刻,男子便从昏厥中醒来。入眼便看见了卫子衍与大长公主,男子瞬间泪落,从圈椅上滑下,直接跪地,一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