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喜怒哀乐。
只来来往往的,从这一趟人生的旅途中走来往去,有的人什么也没有留下,有的人却将名字镌刻在了青史之中。或是将军相吏一朝君主,或是布衣百姓一方家堂,只待最后都做了一抷黄土。
唯一留下来的,可以概括一个人一生的东西,就是故事。
单玉儿喜欢听故事,总觉得每一个人都应该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
而一具尸骨所能呈现出来的信息,是最能体现得出一个人生平的故事。在一次非常偶然的情况下,她认识了城中一个老仵作,自此开始了她习练仵作的这一条路。
李麟生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起初,在看到她捧在手上的白骨骷髅头时还有被吓到过,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麟生哥哥,他们说仵作的手一但伺候过死人,就会变得非常的秽气。”
一日。
单玉儿摆弄着半截的白骨,低着头闷闷的问,“那我要是还给你剥莲子,你是不是会嫌弃我呀?”
李麟生正在看着书,听她这般的问,握着书的手一顿。
摇头笑了笑。
“不会。”
“真的吗?”
“真的。”
“如果我以后做了仵作娘子,你真的不会嫌弃我吗?”单玉儿小声问。
李麟生将手中的书置在膝上,听到她的问话有一怔。
单玉儿放下了那半截森森的手掌骨,蹲在他的旁边一双手抱着膝侧过头来望着他,“你会不会嫌弃我,就不喜欢我了?”
李麟生坐在轮椅上正对上了她的视线,不觉哂笑,“怎么会呢?”
“这么说麟生哥哥是喜欢我的!”单玉儿抱膝蹲在一旁,自顾着点头,肯定的说道。
“……”
李麟生听到这话握着书卷的手顿住,竟愣了愣。
小风过去,莲花池中正是荷叶圆举。
叶下的红鲤摆尾而动。
只晕开了一圈圈涟漪。
那一圈涟漪惊开,惹起了栖息在那上的蜻蜓也跟着震翅飞了起来。
莲花池里静静的。
单玉儿蹲在一旁抱着膝突然又凑过去小声问他,“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做麟生哥哥的新娘子呀?”
“咳!”
李麟生低咳了一声,待回过神来时,脸却又有些不自然的红了。眉眼里面像是有忍不住的笑,望着她微弯了一双眸,含笑道,“玉儿还太小。”
“不小啦!等到过了金钗我很快就及笄了!”单玉儿瞪着他说。
李麟生低笑着没有说话,空出了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麟生哥哥不想我做新娘子吗?”单玉儿侧过头避开了他小狗式的摸头顺毛。
李麟生只望着她笑了笑,说,“你这个小丫头,平日里脑子里都在想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见他竟然没有答应,单玉儿登时有些不满的抱着了他一根胳膊荡啊荡,“我这么好,麟生哥哥不会不喜欢我的不是吗,那我也想做麟生哥哥的新娘子,可不就是话本里说的两情相悦吗?”
李麟生听得呆了呆,脸却是已经爬满了红晕直延生到了脖颈处。
李麟生侧过了头轻咳了一声,“……你这小丫头,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害臊,这青天白日里头的,竟说着这般羞人的话,可见是我平日里太由着你了。”
抱着胳膊的那一双小手荡了又荡,见他还是没有答应,便索性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我这么好,麟生哥哥喜欢我一下嘛,我会对麟生哥哥好的!”
“但我是半废之身,只会拖累于你。”李麟生任由得她在自己怀里扑腾着,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轻道。
“没关系啦,麟生哥哥以后的日子我包了!我照顾你!”单玉儿从他怀里抬起了头笑眯眯的说。
“你呀。”
李麟生忍不住笑,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
“好嘛好嘛好嘛!”单玉儿见他还是没有答应,拿出了撒娇的杀手锏。
李麟生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上,看着她的眼睛有着从所未有的认真,却只是抿着唇笑,说,“等玉儿再长大一些,真正懂得了男女之情的喜爱之情再说罢。”
见杀手锏都拿出来了他都还是不为所动,单玉儿垂下了头有些沮丧。
“那能不能等我长大……”单玉儿小声的嘟囔着说。
李麟生望着她,“可以。”
“真的?!”听到这里,单玉儿猛得抬起了头。
李麟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如果那个时候玉儿还没有其它心仪的郎君,还喜欢麟生哥哥的话。”
蜻蜓静悄悄的点水飞过。
起风了。
一池浮在了湖面的圆叶微微举动,掌大的荷叶里盛着的晶露陡然转动。
“扑通!”是一尾红鲤跃入了莲花池中。
她笑着扑入了他的怀中,好似一只没入荷花池的鱼,只将坐在轮椅里清瘦的男子抱了个满怀。李麟生任由着她抱着自己,脸上的红色还没褪去,只是那一双眸子在怔神中有着无尽的沉重与复杂。
他这半废之身,累得家中殚心竭虑不说,实在是不应该拖累一个好好的姑娘家。
三年五载过去,也许一切都会有所变化。
“那麟生哥哥,等过完年后就是我金钗之年的生辰了,你可一定要给我准备礼物呀!”单玉儿撒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