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洛林扯了扯嘴角,手插回口袋里,越过长椅,走到她身边,也不看她,径自坐下,看着椅子前那条深不见底的深巷。
“小骗子,你哭得好丑。”
郗雾抿了抿嘴,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要你管。”
司洛林沉默了一瞬,很真诚地回答她:“我没有管你,我在笑话你。”
她一噎,烦躁。
两人不说话了,春天的温度并不客气,还是有些冷,连带着落日都有些苍白。
“老头子让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来的。”
“我们好像不熟?同伙。”
司洛林没回,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郗雾也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眼前的少年清清冷冷,距离感很强,不是那种来自上流社会贵公子的身份上的距离感。
而是那种仿佛游离在人间之外的距离感。
就像宇宙里失联的宇航员,一个人背着氧气瓶,漫无目的地飘荡,等待着氧气耗尽,然后在宇宙里长眠。
这就是他为自己选的最浪漫的死法。
会让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很难过的距离感。
突然产生的画面让她愣了一会儿,又苦笑一声。
郗雾你现在难过的都出现幻觉了吗?
他明明是个欠到家的富二代男高中生!
“记性真差。”
郗雾:“……”
不过这么一来一回的,她刚刚憋闷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谁干的?”司洛林靠着椅背,深巷的尽头,是迫近地平线的红日。
“什么?”
“谁惹你哭了。”
郗雾一顿,偏了偏头,只看到司洛林黑色的短发和冷白的侧脸,落日苍白的余晖撒了一截在他脸上,顺着他线条流畅的脸部骨骼,滑过他的眉梢、鼻梁,最后落在薄唇上。
有那么一些不真实感。
“真相比较丢脸。”
她如实回答。
被人阴了被人挑拨离间了不丢脸。
丢脸的是明知道那是个坑,但气血上头还是一脚踩了进去。
低头看着帆布鞋,她的鞋子总是没几天就被她磨得破破烂烂的。
“嗯。”
“那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嗯,美色是错觉。
这人说话还是欠。
郗雾有些牙痒痒。
但她还是说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让人敞开心扉的魅力。
可是不应该啊,那个下午的他明明那么有距离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样子总给人一种胆怯的感觉。
她此刻对他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并且为了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还添油加醋了一番,把蒋透描述成尖酸刻薄、小心眼、喜欢挑拨离间的小人,把自己则描述得楚楚可怜、受尽欺压。
说起蒋家父子的坏话时声情并茂,骂起他们拿鼻孔看人、喜欢PUA、土大款装贵族的时候把句子说得十分朗朗上口。
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小人。
虽然她不楚楚可怜。
郗雾心想。
她还没说完,听到隔壁坐着的人传来轻轻的笑声。
郗雾说坏话的声音一顿,拿眼睛去瞟他,顿了顿,心虚似的,欲盖弥彰补了一句:“你不要不信。”
司洛林的淡笑还挂在嘴边,不置可否地低着头。
“你觉得我错了吗?”郗雾凑过去,闻到他身上一鼻的清爽松香。
“没有。”司洛林坐正了一些,低头随意瞟了她一眼,也不戳穿她,在她往自己身边凑的时候,也没移。
郗雾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来,司洛林的下一句话递来:“但你还是应该和你妈道个歉。”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司洛林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看不清眼里的神色:“有的时候,不是因为错了才道歉的,幼稚鬼。”
“不要乱给我起外号。”
“我不。”
郗雾决定不和他计较:“那是为了什么?”
“给个台阶,维系感情。”他站了起来,恰好站在余晖里。
郗雾理性上听懂了,但感性上不想接受。
“如果是你,你会道歉吗?”
“我没有这种机会。”
郗雾没懂这句。
后来晚饭是在臧曜的小洋楼吃的,司洛林给她拿着那些掉了一地的画具,把她送回了那里,进去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了。
背影被夕阳拉得好长,郗雾看着,凭空出来一大股离愁别绪,失落无比,以致心脏都出现了几秒的阵痛。
她照例是甩了鞋子就蹲上椅子,用十分优雅的气质展现她十分不优雅的吃相。
臧曜他那外孙和外孙女都走了。
于是郗雾也没问,她和臧曜的相处一向简单,对于各自的身份背景,想问就问,不想问就拉倒,剩下的靠猜,猜不猜得中也全靠运气,猜不中,想知道结果,也完全看那天那刻求知的欲望够不够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