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会捏起一支烟,摸摸郗雾的脑袋说:“雾丫头,去画室练技法吧。”
然后一个人坐在小院子里,静静地抽着香烟,弓着背坐在一张矮凳子上,只能看到他银色的长卷发和难得显得佝偻的背影。
冬天的时候会披上条毯子,下雪的时候挺冷的,他还是坐在院子里,偶尔站在树下,看着院子里那株红梅,烟灰扑簌簌往下掉,掉进雪里,被掩埋在时间的灰尘里。
夏天就喜欢穿唐装,捏着烟杆盘腿坐在院子里那棵榕树下,不会唉声叹气,只是眉宇间会有难得的郁色。
郗雾偶尔会想提醒他别抽烟,但是后来想想又住了嘴。
因为老头儿和她大概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郗雾做什么事情心里永远会有个底,老头儿也是。
他们是一类人,理解别人的善意,但也讨厌别人的废话。
所以郗雾不劝他。
更不会因为老头儿绝症即将离开人世而难过。
因为老头儿本身就不难过。
换她也不会。
活就明媚潇洒的活,死就不带遗憾的死,我们只是温和地退出人间。
郗雾大部分的卖画钱都被臧曜拿走了,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是郗雾也没管,反正她银行卡里有一百万,高中剩下这两年,完全够花,甚至给郗文容每年买个生日礼物都不是问题。
郗雾正想着什么,蹲在凳子上把画布上那一笔填上,但是不大满意,于是又撕了重来,刚打完一个大致的薄底,门外有铃声响起。
郗雾顿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放下画笔,脚踩上客厅松软的沙发。
打开门,见到个不算熟的熟人。
“臧枳?”郗雾顿了一下。
门口站着的人一身小香风名媛风的长裙,和热裤吊带一身颜料的郗雾相比,简直像个公主。
不过也是,人家本来也是公主、是千金大小姐。
郗雾想。
臧枳拎着漂亮的小皮包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遭,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
“我来找我外公。”声音甜细,却透着刻薄与强烈的优越感,还有藏不住的不友好。
郗雾听出来了。
但是不知原由。
虽然上次只是一面之缘,但也没这样的。
于是只好觉得对方有病。
“师父不在。”她环着胸,痞洋洋地靠着门,语气睚眦必报似的冰冷。
臧大小姐一看就是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捧着长大的温室花,接触的圈子也都是一丘之貉的浮夸名媛圈,没见过几个忤逆她的,这会儿郗雾这语气,算是狠狠挑衅了她一把。
臧大小姐立马不爽了,连带着语气都变得更加尖酸刻薄。
她环起胸,往郗雾走近一步,看着郗雾风凉的小吊带配热裤,眼里的鄙夷藏也藏不住,讽笑直挂嘴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挑拨离间我外公和我妈妈父女关系,还要勾引我弟弟妄图嫁入豪门的贱人吧?”
第59章 日出·印象_21
臧曜、臧彧还有司洛林赶到的时候, 郗雾差点让臧枳毁容。
整个场面惨不忍睹。
郗雾的手臂上有一道长痕,是被臧枳新做的指甲划伤的。
臧枳脖子上红红的挠痕,则全是郗雾的杰作。
三个男人到的时候,两个女生互相扯着头发滚在门口的地毯上, 撕咬、扭打,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不堪回首、不忍直视。
“靠!小贱人!贱货!本小姐弄死你!当婊子不承认!靠!我让我妈在画坛封杀你!啊——!放开我头发!!我他妈弄死你!!!”
“你他么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本姑娘撕烂你的嘴!”
最后臧曜站在中间,左右手同时摁着两人的额头把她们分开,臧彧趁势把亲姐扯开,而司洛林安静地把张牙舞爪的郗雾拦腰离地抱走。
“靠!臭婊子!”臧枳被臧彧拉开,还要朝着郗雾的方向怒吼、吐口水。
结果口水吐到了臧曜的裤子上。
臧枳一愣, 没说话了。
被司洛林抱着腰的郗雾还想朝她冲过去, 抬起一条腿就要踹她,但司洛林抱得牢,没让她得逞, 不仅没让她得逞,在臧彧朝他们看过来时, 还作势把郗雾往自己怀里摁了摁, 和臧彧对上一眼时,他就面无表情地移开,整个一云淡风轻的从容样子。
完了还不忘凑近郗雾的耳朵轻轻地挑拨离间:“不闹了,我们不和臧彧他姐一般见识, 野蛮人,臧彧他姐刚刚还踩了我一脚。”
整套动作全部面无表情做完、说完、挑拨完, 臧彧的视线移回去时, 眉头成功皱了起来。
于是司洛林的嘴角成功勾了起来。
司洛林不说臧枳,只说臧彧他姐、臧彧他姐, 挑拨离间的意图非常明显。
郗雾听了司洛林的话,立马作罢。
他站我这边儿!
她这会儿是什么气都没了,反而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扬了眉,吐了气”的得意劲,臭屁得很。
但冷静下来仔细一咀嚼司洛林的话。
不对。
“靠!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刚刚踩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