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二百五女王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傲娇,但是郗雾还是明白了她的心意。
她和她说:“我有躁狂症,脾气不好,不是特意针对你,如果你因为这个退组,没必要。”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另外,我有躁狂症这事,除了我的家人,这个事情只有你知道。”
郗雾那一瞬间明白了这个女生的细腻——她以为郗雾离开小组是因为觉得温优度在针对她。
所以愧疚了,来主动道歉。
但其实根本不是。
于是郗雾回了她一句:“我有躁郁症,你是这学校第二个知道的,离开小组与你无关,我只是想尝试一下新的可能。”
对面没再回了,那天两人谁都没再发消息。
只是有一种心知肚明的隔阂如冰山消解一般轰然倒塌,宇宙好像迎来春暖花开。
或许是因为都有“病”,虽然温优度嘴上仍旧经常说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恃宠而骄的臭屁,忍不住让人想上去揍她!”这种话,但她们两个病友似在不知不觉中建立了一种名为友谊的关系。
这不是她第一次告诉一个女生这样的真相。
上一个是官晁。
只是对方知道的是她患有深海恐惧症。
而她得到的是对方利用信息差给她制造的伤害。
然后成为被校园暴力的女主角,提前诱发她的遗传性双向情感障碍。
她不止一次陷入爆炸般的心悸折磨中,生理性的躁动因子折磨着她的所有感官。
所以这一次她本不应该继续这么做,但好像有什么东西与曾经变得不一样,所以这一次她就变得有底气了许多。
原来与人群同频共振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遇见同类的感觉。
后来再见面,两人不约而同都当没发生过这件事,只是互相的冷嘲热讽却让褚颜午觉出一丝“和谐”的气氛。
褚颜午疑惑得很。
而司洛林则云淡风轻地笑。
他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包括学习“认识郗雾”这件事上。
而任何他所熟悉的领域,他一贯有种掌控一切的云淡风轻。
那时的郗雾和他仅对视一眼,便掌握了他的全副学习进度。
只是这么简单的互相了解。
现在回看,其实对彼此的喜欢已经刻进了骨骼里。
她还在回想三年来的点点滴滴,臧曜的最后一句话把她拉回了现实:“你以前不会这样的,雾丫头啊,你在向现实妥协。”
他浓浓地叹了一口气。
郗雾眼睫扑簌一下,随后拿起水果刀,削起一个苹果。
她低着头,淡淡地回:“师父,我没有。”
“我只是明白了一些道理。”
她削过最后一圈苹果皮,抬起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我想和这个世界进行一场双赢的求生战争。”
郗雾出了医院,看着天边的黄昏,略有些怔忪,某一刻,她突然觉得周围熟悉的风景变得陌生而离奇,就像盯着同一个字过久,于是慢慢的,这个字好像突然就变得陌生了起来。
这几年,她不止一刻的在想,她在世音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三年,是因为试着和周围的环境去妥协。
变成同类,就不会遭到伤害。
既然这样,那她当初在南评私高时,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如果当初试着放低姿态去讨好他们,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不止一次和驼柿还有苏绯聊起这个话题,驼柿说“可生活毕竟没有如果”,言外之意是不必回溯曾经。
苏绯则说“人际交往本就是互相迁就妥协的关系”,言外之意是讨好不是必须,但不能不做。
她后来又问臧曜,师父却说“放屁,艺术家绝不妥协”。
唯独没问司洛林,因为想也知道,他的回答肯定是“他们就是一群大白痴”。
只是,她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人生经验拔节增长,拨云见日的日子却越来越漫长。
时光是个怪物,它轰隆前行,每次巨变都震耳欲聋,而你,却在这些震耳欲聋中,越来越像一个可悲的平均数。
第93章 罗纳河上的星夜_08
臧曜同意了更改曜字传节计划。
但他不后悔。
只是郗雾离开时, 臧曜不无感慨的看着她说:“你本来可以成为达芬奇,偏偏要做梵高。”
而郗雾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她本来就不做梵高,也没想做达芬奇。
他们有他们的辉煌, 她有她自己想走的路。
无问辉煌, 只求自由。
艺术家的游戏规则里, 从来没有“成为谁”一说,这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就像污蔑作家抄袭、嘲笑影帝不会演戏,以及盲目从众一般损人不利已。
他确实是老了,确实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不过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吧。
“我们的时代, 落幕了。”
他站在墓碑前, 西装革履。
墓碑上的白衬衫少年仍旧那么年轻。
其实墓碑底下什么都没有。
楚南节的死讯当年传到巴黎的时候,他就赶回了国,只是尸体不知所踪, 据说被抛到了野外就地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