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我感觉一向良好。
修泽尔收回目光,从行李箱里翻出新的外套和毛巾,语气有种千帆历尽的平和,“坐下吧。”
尤嘉坐在毯子上,从湿发和毛巾的缝隙里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喉结,由衷地说:“你真是个热心的队友。”
“……不,我一点都不热心。”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手指不小心擦过耳垂和脖颈时立马收回。
水滴不再流淌后,他撩起她的头发,用手指向后梳理,露出雪白的脸。没有打理过的发尖翘起,看起来有着杂乱。
他有些迟疑,“看起来还行。”
虽然擦干的头发底子依然丰润垂顺,但是没有用香膏精心梳理过,看起来像蓬蓬的小羊羔毛。
他用手指摆正她的脸颊,试图压下头发,眉间不自觉微蹙,像是在处理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尤嘉看着他的表情,突然笑起来,“你为什么一副……好像很可怜我的表情,只是头发乱掉而已。你要是看到全世界那么多衣衫褴褛的流浪者,岂不是心都要碎掉了。”
他的手一顿,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眼神,像是只说给他自己听,“你说得对,世界上需要我可怜的人多着呢。”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但已经感到有些无聊,抓住他的手拉下来,准备起身,语气轻快:“好了,别管那么多,出发吧!”
在抵达下一个小镇时,圣子殿下终于摆脱了坐骑的使命。
他向驿站购买了一头重挽马,用来安放养尊处优的勇者和她繁多的行李,还有一双结实舒适的鹿皮靴。又花了几个银币作为小费,让驿站的女侍者照顾勇者沐浴,为她梳理好头发。
尤嘉趴在浴桶上,任由身后的女侍者在发梢抹上蜂蜜和蛋清,看着他收拾行李,铺好床单,“其实没有必要吧,反正接下来还要风餐露宿,头发都会乱掉。”
“没关系,接下来会有很多驿站,整理头发而已,你没必要忍受不适,毕竟你是因为我才离开过去的生活。”修泽尔的注意力全在行李上。
女侍者听着他们谈话,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二位是结伴出来的吗,年轻真好。再往前行进几公里有处脱离畸变侵蚀的新兴小镇,很适合暂时定居。”
修泽尔摇头,“我们是一起冒险的队......”
“没错我们就是私奔出来的,请为我们保密哦。”尤嘉对女侍者露出爽朗的笑容。
昂代:“等等不......”
女侍者已经附和起她,语气激动难抑,“好厉害,你们两个真是漂亮般配的一对。说起来年轻时也曾经有个男人邀请我离开这里,他是个粗鲁的雇佣兵,吃饭的声音像头牛。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他,有一段时间一直后悔没跟他离开。”
说道最后,她的语气有些低落。
尤嘉好奇,“他自己离开了?还是死掉了。”
“没有,他还住在这座镇子里,和染坊老板的女儿结婚生子,和妻子一起发胖到两百斤。每当新的雇佣兵路过,年轻健硕,邀请我一度春宵之后,我常常庆幸还好没有和他一起走。”
昂代:“......”
尤嘉已经海豹拍肚皮一样鼓起掌来,“好厉害,还好做了正确的决定,不然现在不能和年轻雇佣兵一起玩耍了。”
“不过也有一点苦恼,他到处说我是为了等待他才一直不婚。镇里的大家听完都说女人总是更难从感情里走出来,其实我只是舍不得年轻的雇佣兵们。人要是能一辈子不承担家庭的责任,只享受快乐就好了。”女侍者有些苦恼。
尤嘉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你要是想一辈子快乐的话,可以来一个叫珀......叫赤冠鹰部落的地方,是我的家乡。如果你想的话,可以一辈子在那里享乐。”
只是要付出一点死后的代价,例如把灵魂交给她作为收藏品。
女侍者笑起来,确实颇有风韵。
“如果我十六岁听到这话肯定会犯蠢,不过我现在已经三十六岁了,你要是把我卖掉怎么办,坏孩子。”
尤嘉托着脸颊,“我们可是教廷忠心耿耿的附属地,刚刚朝觐完迦南圣地,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等相关报刊和广播传过来,你就知道了。”
女侍者哄她,“好啊,我会等待你说的报道。”
这天晚上,尤嘉终于等到了机会。
昂代已经在隔壁沉沉睡去,她走进他的房间,猫一样盯着他的睡颜,确认呼吸平缓均匀,才放心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窗户,夜风随着白色纱帘灌入。一只独眼渡鸦停在黑铁栏杆上,对着她咕咕两声。
尤嘉也摸了摸它的脑袋,“好久不见。”
渡鸦又咕咕两声,也向她问好。
她撑在栏杆上,俯身对准它的眼珠,眼中烧起金色的暗光,意识连同万里之外的母巢,将讯息传送过去。
一瞬间,魔王城中的眷属,无论身处图书室、训练场、无尽迷宫、玻璃花房......全部接收到了王的指令。
用尽一切力量,隐秘地搜索剩下三位勇者的行踪。
以及,好好锻炼身体,提高全体筋力数值。
躺在浴缸里的缪拉茫然地撕下脸上的火山泥面膜,“锻炼身体?”
在驿站稍作休息,补充物资后,他们再一次踏上了旅途。
尤嘉和行李一起坐在马车里,圣子在马上执着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