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好像是某一次放假, 池妙妙拖着行李箱第一次离家过年。她说要去找男朋友,要和他一起庆祝新年。
池佑奎是既欣慰又担忧。欣慰女儿步入恋爱的年纪, 但更多的是担忧, 生怕从小温婉乖巧的她会在感情上吃亏。
事实证明,他没有多虑。
又一个学期辗转而至, 池妙妙的重心似乎永远围绕着那个叫常远峰的男人。
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好的时候会抱着他“爸爸”、“爸爸”粘人得喊个不停,糟糕的时候会摔烂家里的东西把房间弄的一团糟。
直至这时, 池佑奎清楚地意识到必须及时止损。
他试图反对池妙妙和常远峰的交往, 可三番五次闹下来, 最先经受不住的是池妙妙。
也不知中途分分合合了多少次,在常远峰又一次提了分手。眼看着这次似乎真的走到尽头,无论池妙妙如何哭闹都没有转机。他以为兜兜转转几年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却没想到自小素来稳重理智的女儿却选择极端的方式挽留。
绝食、割腕……凡是她能想到的苦肉计都试过。
池佑奎第一次对自己的教育方式产生了质疑。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女儿会窝在房间内一天到晚用自杀伎俩试图威胁男友。
他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可悲。
天台俯瞰的风景有一览众山小的兴味, 天台拂面的风有孤注一掷的勇猛,天台坠下的身影有心狠手辣的绝情。
池妙妙,他终究是没有留住。
小女儿的去世让池佑奎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他似是一夜老了十岁,尽显颓态。
幸运的是,他还有池书弦。
大女儿从小懂事听话,在叛逆不断的池妙妙对比下,更衬得兢兢业业工作的她温柔可人。
池书弦当了几年教师,最擅长如何拿捏人心。
她时常陪在父亲身边,从不避讳在他面前提起妹妹。在她看来,池妙妙自始至终都是她的好妹妹,他们的家人。只不过人各有命,池妙妙许是没有替父亲尽孝的命,那么她也会好好将她那一份补上。
池佑奎在池书弦的照料下也渐渐恢复精气神,他开始学着和以前一样在家打扫卫生,在散步时加入茶余饭后的闲聊。
生活在精细的打理下,重回曾经的美满。
可他没想到,上天终究是看不惯他的幸福。
12月12日是池佑奎的生日。
在这漫长的一年里,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温馨热闹的家庭从一家三口变成相依为命的两人。池书弦为了这次生日下足了功夫,为此特地在下班后去西江时代广场给她的父亲买礼物。
谁能想到,这份礼物再也没有机会递到池佑奎的手上。
在池佑奎之后的两年生活中,他曾不止一次后悔自己目睹西江时代广场的大火却无动于衷的经过。
西江时代广场的大火突如其来,却势头猛足。他全然没有想起自己的生日,日常散步绕过樱花江,远远瞧见平日热闹非凡的商场被大火吞噬。
同行散步的搭档喜欢凑热闹,拉着他一同在警戒线外围观。橙红的火苗不断在断壁残垣中跳动,股股热浪直扑,灼热得他不由得蹙眉。
就在他企图离开时,忽而瞧见一抹高挑的身影从大火中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看似七八岁的孩子。
医护人员第一时间冲上去接过伤者,而身穿灭火服的男人如同大功告成般突然卸了力,踉跄无力地直直跪了下去。
池佑奎无法形容那一刻心中涌动的震撼和敬佩。
噬人的焰火不间歇地在他身后涌动,明明滚烫翻涌至令数十米开外的他们都难以忍受。而他却从始如一地跪在原地,像是累得动不了,偏偏身姿依旧挺拔。
池佑奎根本不敢相信他是如何做到在这危险又艰苦的环境中穿梭。
他难道不怕死吗?
“许白焰!”
那人倒下的时候,他听到原本还忙着指挥的一人着急忙慌地扑上去。声音洪亮,距离最近的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许、白、焰。
池佑奎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油然而生一股敬意。他记得这个名字,池妙妙同他提过,余笙的男朋友。
然而这微乎其微的澎湃,在苦等一晚池书弦的翌日清晨,生生转换为无穷的恨意。
警方告诉他,池书弦在这场大火中遗憾丧生,他的宝贝女儿成了这场大火唯一的死者。
什么心脏骤停什么节哀顺变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只知道他的女儿没了。那个在火场中赴死救人的大英雄,遗忘了他的女儿!
短短半年,他送走了两个女儿。
池书弦出殡那日,池佑奎发誓他要毁了这个城市,他要让抛下他女儿的那些人付出代价。
经此两年,他凭一己之力制定周密的计划。
每次纵火结束,他都会守在电视机前,期待看到消防员牺牲的消息。
澜山公寓的粉尘爆炸好似天助之力,怀疑他的同时得以被排出嫌疑。所以他花了很多心思在皇冠娱乐会所,天然气管道的疏漏是绝佳的爆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