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初替他付了银钱,见他此时模样仿若魔怔, 不由拧紧眉宇。
这几日,江柏舟日日饮酒,哪里还是初见时候翩翩朗润的少年公子?
浑浑噩噩、失魂落魄, 不得不说, 姜婉初又是失望又是心疼。
到底是喜欢许久之人, 她垂下眼睫, 搀扶起他,柔声安慰道:“你想做什么不妨同我说, 何必这么着急?只要我能做到的, 一定尽力而为。”
此话方落, 却见他抬眸同自己对视, 眼底晦暗一片, 宛若夜幕低垂下暗涌的海岸,晦暗深沉。
仅仅一眼,竟骇得她面色一白,身子轻颤, 前所未有的冷意席卷而上。
“呵, 你能让音音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江柏舟勾唇冷笑, 抬手将她推开, 声音漠然, “滚, 别挡道——”
自从上回她不知廉耻当面褪衣, 他就对她厌恶非常。
他分明知道谢兰音是自己的未婚妻, 她又是其多年好友, 竟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江柏舟不愿多想,越想越觉得恶心,一想到谢兰音的琴声近在咫尺,不假思索朝着琴坊而去。
耽搁这么一小会儿,琴声渐息,他刚踏上琴坊门前的石阶,一柄寒铁剑横亘在眼前。
江柏舟抬首,只见挡在面前之人面色肃然,不苟言笑,周身寒意肆意,诡异中,他竟从此人身上察觉到难以言喻的冷冽杀意。
“让开!”
江柏舟怒喝,手掌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此人面不改色,“琴坊不许闲杂人等入内。”
江柏舟目光森冷,“你的主子是谁?”
那人并未回答,眼前铁剑并未收回,显然态度坚决。
江柏舟忿忿不平,待要冲进去,只听长剑出鞘发出一声铿锵蜂鸣,照映着烈烈日光,没有丝毫暖意,反倒寒冷彻骨。
姜婉初慌忙上前拉住江柏舟的衣袖,生怕殒命当下,不悦蹙眉叱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居然敢这么说话!”
闻言,那人冰冷目光从江柏舟身上缓缓移开,落在一旁的姜婉初,不知怎的,青天白日,日光朗润,她竟觉得格外瘆人。
“主子有吩咐,莫敢不从。”
这么猖狂的态度,显然他的主子身份非同一般。
姜婉初怒从心起,这么多年,还未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若不是现在身旁无人,恐怕早就要让他们尝尝厉害!
“江郎,他们恐怕不是一般人,若是我们现在贸然闯进去,他手中的那柄剑就是一道阻拦。不若先回府找来人手,再进去一探究竟,你觉得如何?”
江柏舟自然不愿,若是等到他回了侯府再寻人过来,谁知道弹琴的人还在不在?
思量间,眼底划过一抹冷冽寒芒,正要擅闯,面前之人铁剑骤然一挥,一缕发丝轻飘飘坠下。
“望世子恕罪。”
挥剑之人面无表情收回长剑,口中说着致歉的话,可从他的表情来看,并没有任何愧疚。
那一剑,不止令姜婉初错愕尖叫出声,就连江柏舟都止不住颤着手。
他的后背一片汗湿,渗透衣襟,仿若方才近似身处生死一线,但凡那把剑挥下之处再偏离一些,恐怕届时就是人头落地。
“你知道我是平阳侯世子?”江柏舟冷冷凝了他一眼,薄唇紧抿。
“知道。”
江柏舟目光冷冽非常,深吸口气,抬了抬手,示意身后小厮过来。
“我在这里等着,你回去侯府将护卫叫过来。”
他铁了心在这里蹲守,总归这里只有一个正门,就算里面的人离开,他也能知道。
小厮并不放心将世子独自一人留在此地,可看他态度十分坚决,只能低低轻叹了声,转身朝侯府赶去。
姜婉初望着失魂落魄的江柏舟,尤其他一心挂念谢兰音,心底的酸涩总是止不住。
甚至,她想着,若是谢兰音真的在里面,江柏舟又会怎么做?他会为了谢兰音不惜抗旨吗?
越想到这里,姜婉初情绪愈发激动,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同婢女低语几句,冷冷望着婢女渐行渐远,才将视线重新落在琴坊门口,手指紧紧攥着,落下道道月牙般的印记。
不论如何,江柏舟是她的,不管来的人是谁,都不能抢走!
……
一曲终了。
葱白如削的玉指放在琴弦上,谢兰音糟乱心绪总算恢复平静。
换过琴弦的焦尾琴声依旧,她抚摸着,漫声问道:“这里可有松香?”
掌柜了然,特意取来上好松香。
谢兰音不假于人手,亲自为琴染香,一室香味氤氲四溢,倒也格外雅致。
一旁沈霁不通音律,满心满眼望着她,显然,她的动作很是娴熟,不论怎么看,皆赏心悦目。
直到掌柜失手打翻一盏茶,沈霁才将视线移开。
他转身离开里屋,刚一踏出房门,就见下属跪在地上,声音压得极低:“大人,江世子和长宁侯府小姐正守在琴坊门口。”
江柏舟?他怎么来了此地?
沈霁并不愿让他们见面。
他凝了一眼里间专注染香的谢兰音,墨色双瞳幽深沉冷:“他来这里做什么?”
下属摇头,并不知其中缘由,不过还是将他来到琴坊后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通。
听罢,沈霁眼底的冷意更甚,能让江柏舟这么焦急,恐怕他知道谢兰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