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病只是把最要紧的一关熬过去了,距离好利索,又不知道要多少天,总不能一直吃流食,不然营养跟不上,这鸡肉糜和大豆腐就是来给她补充蛋白质的。
姜翘喝了小半碗就没力气了,缓缓缩回被窝里,感觉每动一下,肌肉和骨头都在来回拉扯,又酸又痛。
“当时我听见有人跳河救我,是尹徴吗?”姜翘忽然问道。
宋如羡点头:“是,他恰好路过,万幸他善水。”
哪来那么多恰好?其实就是跟着小太子罢。
姜翘点点头,又说:“不知尹郎君现在如何,等我起得来了,得谢谢他才是。”
宋如羡说:“尹郎君也病了,只是他吃了一副药后就痊愈了,并不严重。这几日没见着他,大概也是在休养。”
又聊了几句之后,宋如羡也离开了。
梁直长很快进门,来给姜翘诊脉,姜翘见是他,便要起身作揖,却被他按了回去。
姜翘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道:“梁直长这两日忙坏了罢?感谢您辛苦照料,今日可以好好休息了。”
“看你有精神头与人说话,想来无大碍了。病人能好起来,老朽忙些又算什么?”梁直长和蔼地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
姜翘头有点沉,没跟梁直长聊太久,他便给她拉上幔帐,轻手轻脚离开。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姜翘反倒是没那么困倦了。
小心翼翼翻了个身,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换了衣服,那她的东西都那里去了?
她随身带着的东西可千万别丢了!
姜翘挣扎着坐起身来,借着幔帐外的烛火看见了挂在衣架上的自己的衣裳,便立刻紧张地去查探。
她腿软,迈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烂泥里,还好这几步路都有东西可以扶着,才勉强走了过去。
那日她穿的棉衣泡过水了,御寒能力已经不行了,现在留下来的只有几件单衣,衣架下面的盒子里还装着她贴身衣物和一些饰品。
姜翘把盒子打开,仔细翻找,只找到了她平日挂在腰间的荷包,而另一个青色的荷包却不见踪影。
那青色荷包里,用油纸包着姜翠城留下的那张皱巴巴的纸。
姜翘一直觉得这张纸有用,即便自己研究不出来,最好也不可以弄丢,因此始终随身携带。
哪想到突然落水,竟然就这么丢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荷包应该是掉在盈月河里了。
出意外的话,这荷包现在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姜翘都觉得有许多麻烦等着她,登时泄了劲儿,坐在地上陷入沉思。
如果是掉在河里了,等天暖和一些之后她可以下河去找,运气好的话能找到,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总比这时候被皇帝发现了强。
她刚烧过一场的脑子禁不住思考,不等她想出万全的对策,就已经感到头痛欲裂。
没得选,她只好再一寸一寸把自己挪回床上,好好睡觉。
这场病才见好,姜翘依然嗜睡,次日醒来时已经是晌午。
她一睁眼,皇帝已经坐在屋内等着她了。
这一幕简直跟见了阎王一样,她内心忐忑地起身行礼,大脑超负荷运转,差点又给她干没电了。
澹台晏河却只是放下手中的书,淡笑着说:“醒了就好,不必拘礼。”
姜翘哪能不拘礼?她都要担心死了,一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给自己留了个祸患,就恨不能敲死从前的自己。
只是这也不能全赖自己,她当时的确没想起来那张纸不说,就算想到了,也有诸多顾虑。
不可能有任何人看到个和善的皇帝,就觉得他真和善,姜翘当然不例外。
澹台晏河却不知她如何评价自己,平静地说:“按照你的想法,最后白敬禾以谋害储君的罪名获罪,念其年幼,没入掖庭宫充奴籍,其父管教不严,数次要挟于朕,全家贬为庶民,抄家后驱逐出京,此生再不可归来。”
姜翘微微睁大眼睛,对这个结局感到有几分意外。
她还以为皇帝只会处罚白敬禾,依旧纵容白培琛呢。
毕竟之前几次事件里,皇帝表现出来的不像是白培琛救过太子一命,活像是救了太子不知道多少回,才能容下白家父子俩那么多过错。
她仍然不能接受阶级分明,但当下的情况看来,白敬禾杀人未遂却能留一条命,倒也不算是最惨。
这种事情她总归是不好表态的,因此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太多情绪。
澹台晏河抬眉,又补充道:“在今晨抄家时,白敬禾从白宅的绣楼上跳了下来,当场身亡。”
姜翘再难掩震惊,她微微张着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死了?就这么自杀了?
她真的始终都不能理解白敬禾究竟在想什么。
父亲是司农寺卿,家庭背景绝对称得上显赫,母亲是伯爵家嫡出的娘子,是白培琛的正头夫人,家中兄弟姊妹众多,平日玩乐项目丰富,又有父母纵容,可以称得上是有一个相当自由快乐的童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