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密信的疙瘩总这么横着,着实是碍眼,姜翘仍旧觉得直接问尹徴存在一定风险,但她不想总这样猜疑下去,因此必然需要她主动摊牌。
赵典食的病还没好,姜翘又替了他一天的班,因此没有出东宫。
在临时舍馆辗转反侧,姜翘夹着被子来回轱辘,快把自己缠成麻花了,也没能入睡。
最后,外面天色渐渐亮起来,姜翘一夜没合眼,无可奈何,轻手轻脚地出门,打算先把菜做上,顺便静静心。
菜地里的菠菜已经完全好了,正是采来吃的时候,最近孩子们吃菠菜有瘾,已经吃完一半了,今天姜翘又采走几棵,打算分别混入鸡肉和鱼肉里,做成汆丸子。
去小库房取了食材,又采了菠菜,姜翘正要去打水,身后就传来不大不小的走路声,她回头一瞧,正是尹徴。
“尹郎君是来看日出的?”姜翘问道。
尹徴抿了抿唇,说:“是,可惜方才还好端端的,这会儿云都飘过来了。”
姜翘放了井绳,道:“那尹郎君是回内坊局,还是在这儿看看?”
“看看、看看!”他立马点头,然后上前帮姜翘一起打水。
这个明显不需要起床做饭的时间点,尹徴当然猜得出姜翘不对劲。
一宿没睡的困乏还是蛮明显的,尹徴怕她打水有危险,于是说:“姜娘子先去忙旁的罢,打好水之后我帮你拎到庖屋里,如何?”
姜翘本想拒绝,但是犹豫了一下,又点头同意了。
庖屋的窗子开着,姜翘在里面择菜时,可以听到有规律的水桶被拎出来的“哗啦”声。
等姜翘择完菜时,尹徴也把一桶又一桶的水拎进来了。
姜翘信不过帮厨以外的人洗菜,于是并未让尹徴插手。
尹徴觉得有些许的尴尬,但他又不想走,于是坐在胡床上,静静看着姜翘忙活。
没一会儿,姜翘拿了两个大碗来,先开始剁鸡肉蓉。
想要汆丸子足够细腻,这肉便不能是纯粹的剁出来的馅子,而是要在剁碎后再翻转菜刀,用较为宽阔的刀背一点一点砸,这样才能使丸子弹软到吃不出肉的颗粒感。
尹徴瞧着难度不大,犹豫再三,问道:“姜娘子可否需要帮忙?”
“不用了,”姜翘停下菜刀,把这一份鸡肉蓉放到大碗里,“倒是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尹郎君。”
尹徴看她神色严肃,于是站起身来,“姜娘子请讲。”
姜翘起初还想再思虑一下用词,别问得太直接,但是最后还是直白问道:“尹郎君可否记得,当初我落水时,尹郎君捡到的青色荷包?”
“记得啊。”尹徴丝毫没有迟疑地回答道。
姜翘点点头,又拿了收拾好的鱼来,先切片,再切条,“那不知尹郎君是否看过里面的内容?”
“这……姜娘子是怎么了吗?”尹徴疑惑地挠挠头,“我记得我似乎说过,看见里面的物品有油纸包着,便没有打开了。”
“那这荷包可曾被其他人动过?或者用重物压过?”姜翘又问。
尹徴这便支支吾吾了起来,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姜翘撂下菜刀,定定地等着他回答。
“对不起姜娘子,我曾把这荷包放于枕头下,我……”尹徴说不出谎来,又无法解释自己为何要把人家女郎的私人物品放在枕头下,当即紧张了起来。
他怕姜翘因为他未能完全交代而厌恶他,双手不知不觉地抓在了一起,不安地相互抠着。
姜翘并没有挪开眼神,似乎是在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
这个时代的枕头要么是稻壳做的,要么就是圆木做的,被枕头压深了痕迹,这倒也合理。
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姜翘长揖道:“对不住尹郎君了,我不当怀疑你动过我的东西。那里面是家父的亲笔书信,我太多疑了些……”
尹徴见她没生气,双手虚握着她的手腕,扶她起来,“姜娘子孝顺,这是应当的,不必道歉。”
姜翘重新回去切肉,余光瞟了他一眼,虽然这事儿是她的误会,但人设她得演到底,越真越好。
“我很想念我阿耶阿娘,”姜翘神色恹恹,“那年家中发生变故,他们护住了我,独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了。遗憾我要为生计奔波,不好陪着阿耶阿娘回到故土,也不知道阿耶阿娘在天上会不会怪我。”
她怕澹台晏河已经跟尹徴提过自己的事情了,于是虽然感情上虚假遮掩,事件上却没说假话。
尹徴手足无措地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姜娘子莫要多想,你能够生活得好好的,你阿耶阿娘又怎会怪你呢?”
姜翘笑了笑,轻声说:“是啊。”
无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是原主的父母,都会期盼自己的孩子过得很好吧。
尹徴坐回胡床上,给姜翘说了一个故事:
“其实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很好啦。我曾经有一个朋友,虽然活着,却比死了还难熬。
“他一生坎坷,先是在襁褓里失去双亲,后来又得罪了人招来祸端,他想复仇,却因为如果他复仇会影响到更多人的利益,只能先躲起来,不再联系亲朋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