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来不及思考,立刻拿好鱼符,进了东宫,把典膳内局的宝贝菜地护起来。
就在她将草席绑好的那一瞬间,耀眼的光芒亮起,紧随其后的就是几乎近在耳畔的隆隆雷声。
“哗——”
瓢泼大雨顷刻间泄在地上,姜翘快步冲到屋檐下,提着刚沾了一层雨滴的裙摆,一言不发。
雷电距离皇宫非常近,几乎就是正上方,因此听起来有些骇人。
姜翘却并不害怕,她看着磅礴而来的大雨,心情格外舒畅。
至少下了,总比一直干着好。
疾雨会激起水雾,眼前的一切都朦胧了起来。
然而雨幕中却忽然闯进来一个人,他披蓑戴笠,朝着菜地而去,看见菜地上方的草席已经绑好,这走到屋檐下。
姜翘看见来人,不禁一愣:“尹郎君这是……”
尹徴抬头,摘了斗笠,看见姜翘,十分惊喜地说:“姜娘子竟然也在!我方才有事,等雨下起来了才往这边赶,还好姜娘子来了,否则这菜地真不知会如何呢!”
姜翘抿抿唇,滞涩地露出笑容:“辛苦尹郎君了。”
“这哪里就辛苦了?我本就是花匠啊,”尹徴掀开窗子,脱了蓑衣,搭在窗沿,“可算下雨了,可以摘朱索了。”
他的手探入袖中,揪出朱索的线尾,艰难地单手解着。
系的死结,单手解开太不容易,姜翘见状,便帮他解了一下。
藕色的衫子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上面样式精巧的朱索格外惹眼。
尹徴看到姜翘的朱索,不禁一愣,随后嘴巴不听使唤地问:“姜娘子自己做了朱索吗?真好看。”
他的语气里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似乎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自欺欺人。
她没戴自己送的朱索又能怎样呢?都是他做得不够好看,怎么也怨不到她头上去。何况他们非亲非故,真叫人看见了戴一样的朱索,也不是好事。尹徴的脑子里一下子昏昏沉沉了起来。
雨声要将他脑海里的声音淹没,最后他想,这次确实是他冒犯了,姜娘子当时没有恼怒便是她心善了,他又怎能说这样的话让她为难呢?
正当他要道歉时,姜翘解好了他的朱索。
“不是我自己做的,是太子殿下送的。”她一边说,一边调松活结,将自己的朱索也取下。
尹徴一愣,旋即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姜翘迟钝地发觉他误会了什么,于是拿出自己的青色荷包,从中取出尹徴送给她的那一条朱索,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你送的在这儿呢。”
到底是他的心意,如果真让他误以为自己把他送的东西丢弃了,那也太尴尬了。
尹徴一看是这只荷包,心情更加愉悦,确信姜翘并没有厌恶他,不禁挪开眼神,欲盖弥彰地说:“现在已经下雨了,什么朱索也都无所谓了。”
姜翘把两种朱索都装在荷包里,笑了笑没说话。
然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容骤然僵住。
这么大的暴雨,她在宫中丢的密信,恐怕早已经被浇成浆糊了吧?
那么短的时间,纸团被发现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计。
合着她小心翼翼走一遭,归来被大雨无情地把计划浇灭在摇篮里。
雨下得不算很久,没一会儿,乌云就一路朝着北方翻涌,天渐渐放晴了。
姜翘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许潮湿,不大舒服,于是这便与尹徴告别,回舍馆更衣去了。
接下来几日,依然是大晴天,仿佛那一场大雨根本没有来过。
当时被浇透的土地渐渐恢复干燥模样,人们依然要期盼着雨来。
随着苍柘国庆日愈来愈近,姜翘也收到了工匠制作好的第一批龙凤榫平盘。
本次各个部门送到光禄寺参评的菜品众多,光禄寺早早就定下了时间,让众人到光禄寺现场做菜,交由他们内部评选。
姜翘揉了揉鼻子,往口袋里多装了两条帕子,才带上宋如羡到指定的庖屋去。
那场大雨虽然没淋湿她,但当时的强降雨导致气温突然降低,她有些着凉,这几天都在感冒。
好在她估摸着这场病很快就会结束,现在除了有些鼻塞之外并不算难受,因此并不担心耽误菜肴的制作。
以防自己控制不住想打喷嚏,姜翘自制了布口罩,一进光禄寺的庖屋就戴好了。
苍柘迎夏拼盘的每一块都不一样,她当然不可能在这个环节全都做出来,因此只选了最有代表性的一块,作为此次参评的菜品。
有一定海拔的地面需要海绵蛋糕垫高,姜翘先准备好了蛋糕糊,让宋如羡送到外面的土烤炉里烤上。
丹霞地貌要用各种蔬菜汁手绘出来,具有代表性的花朵也是姜翘用彩色面团手动捏的,前前后后许多种丰富色彩,全都需要姜翘尽心尽力地调整。
这并不算大的一份食物,凝结了姜翘许多日的心血,它是整个庖屋里独一份儿的别致,几乎每个庖厨看到她手下逐渐诞生如此绚丽的色彩,都发自内心地惊叹出声。
这真的还是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