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腌鸭子,就要花三个时辰,没点儿心里准备,都怕这鸭子没进嘴之前先飞了。
卤鸭子的汤汁,是炒出来的糖色调的。
炒过的糖色不如纯白糖甜,味道是有一点点焦香和醇厚的甜,且颜色棕红,有一种剔透的感觉。
锅中烧水,加高汤与各类香辛料,盐巴少许,葱姜去腥,加入糖色,整体味道并不浓重,还是以甜味为主。
这时还不能放鸭子呢,需得把这汤汁煮浓,让所有香料的味道释放到汤汁里,半个时辰以后才可以将鸭子放进去卤。
这般费工夫,姜翘平时也不大做,今天一展示这本事,给新来的几个庖厨带来了好一番冲击。
大家都是做庖厨的,自己的年纪还要更大些,学厨的年头还要更长些,结果远不及这小娘子,叫人既羞臊又兴奋。
羞臊也是难免的,自己稍微克制一下,谁也不会嘲笑;兴奋则是因为,从前学任何手艺都全看师父的态度,哪里这么容易了?姜翘肯教,是他们的幸运啊!
姜翘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等鸭子卤熟之后,吊起来风干表面的水分。
最后一步至关重要,她调了浓度适宜的蜂蜜水,均匀刷在鸭子表面,等这一层蜂蜜水干透以后,再继续刷。
如此反复三遍,姜翘才起锅热油,将卤鸭放入油锅里炸。
鸭子是熟的,因此不需要考虑小火炸透,直接用高油温将鸭皮炸到酥脆就好。
姜翘用笊篱将鸭子捞出来控油,道:“这样就成了!过程记下了没有?”
众庖厨点头如捣蒜,对这看起来红亮亮的鸭子垂涎已久。
真不怪他们当了这么多年庖厨还馋,实在是每一次当大家以为这道菜完成了的时候,姜翘还有下一步,无形之中拉高了期待。
姜翘用刀把鸭子斩成快,装入盘中,“都来尝尝罢!”
其实甜皮鸭通常是炸完再刷蜜水,但姜翘个人觉得甜味太重,所以自己有所改动。
她尊重所有追求正宗的菜,但菜品毕竟是人吃,在传承之余,改成更适合自己口味的模样,当然也是极好的。
跟随其他庖厨一同伸筷子,分别夹起一块,筷子一触碰到鸭皮那一刻,她就能感觉到这鸭皮的酥脆。
沙沙的声响太让人有幸福感了,一咬下去,嘴巴、鼻子、耳朵一齐享受,而这鸭子里里外外都是红的,连看着都是喜庆的!
甜味侵入鸭子的每一块肉里,不多不少,不寡淡也不齁甜,空口吃仍然觉得不爽,再配上大碗的米饭才对味儿!
姜翘吃了几块就停手了,让其他人多幸福一会儿。
等这一盘鸭子分完,姜翘便说:“记住这个味道,明日便抽空练习罢,争取早些学会做出这样的甜皮鸭——下个月初可以吧?”
新来的庖厨咋舌,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别说下个月初了,再多给他们一个月,也做不出这个味道啊!
风骤起,黄沙漫天。
尹徴为了避免廉昇早早发兵,他一路奔波来到平恩道的驻扎地点,根本没时间调整状态,马不停蹄就开始整兵。
不出他所料,军权忽然易主,许多新兵不明状况,对这个过于年轻的将领十分不服气。
校场上,一个才参军一年的士兵吊儿郎当地听从指令行动,整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懒散。
这一□□练结束后,百夫长提醒他:“你莫要如此任性,镇武王是我们的主帅,他既然来此,意味着战争近在眼前,难道你要拿你的生命冒险吗?”
年轻新兵面上有些愧疚,但嘴还硬得很:“我们从前的主帅军功无数,我又不是奔着镇武王的名头来参军的。”
这位百夫长是个脾气温和的,拿这样的小孩儿当自家晚辈看待,因此并不愤怒,语重心长地解释道:“镇武王亦有军功在身,值得崇敬。更何况,上了战场,刀剑无眼,你为此闹脾气,不好好操练,若是出了事,你耶娘翁婆要怎么办?”
年轻新兵耷拉着脑袋,嘟囔道:“您话是这么说,可是哪里有要打起来的样子?就是吓唬我罢。”
不等百夫长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蒋二郎,你经历过战争吗?”
名为蒋二郎的年轻新兵一愣,脚像是扎了根一样动弹不得,往门口一瞧,正对上尹徴的目光。
尹徴身披甲胄,站得笔直,微微挡住门外的阳光。
蒋二郎没想到,这个才来的主帅能记住自己的名字,更没想到,主帅听见了自己说的话,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回尹帅,我、我没有经历过战争。”蒋二郎支支吾吾道。
尹徴点了点头,说:“今日好好操练,明日急行军,要横穿政陈女尊自治区。”
蒋二郎愧疚地应了一声,而后又睁大眼睛:“真的要有战争了?”
尹徴不跟小小少年计较礼貌问题,认真道:“是的,所以你打起精神来。”
“是!”蒋二郎用力点头。
“去吧,”尹徴摆摆手,“你先前表现不佳的事情,等打了胜仗以后再清算。”
蒋二郎面皮一抽,刚昂扬起的斗志立刻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