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薛乳母病了,爹拿钱赌,儿女不管娘,这会儿却来宫里装蒜了,”姜翘皱了皱鼻子,“生个叉烧好过生他们!”
侍女深以为然,却没姜翘这么敢说,于是并不附和,“因此先请姜主膳和这位娘子去休息,娘娘若是回了,想见你时会传见的。”
而另一边,陈幼端正搂着澹台勉闻,一声叠一声地安慰。
薛乳母被葬在皇陵外围,虽然她前两年就被放出宫了,但依旧是按照陪葬宫人的规格,葬在正在修建的顺和帝陵附近。
陪葬并非殉葬,而是等宫人自然死亡后葬在帝陵旁,这类宫人一般是皇帝的妃嫔或者侍女,但太上皇与当今圣人都没有妃嫔,与旧时不同,自然也不会强迫身边的宫人将来陪葬。
薛乳母的赌鬼丈夫和叉烧子女忒不是东西,陪葬只是个由头,这么安排为的是她不至于死后都不得安生。
澹台勉闻给薛乳母上了香之后,眼泪就一直稀里哗啦往下掉,陈幼端怎么哄也哄不好。
他想说的话不知道怎么用手语表达,最后想来想去就算了,默默在心中纠结。
顺和帝陵是将来阿耶阿娘的陵墓吗?薛乳母才四十几岁就过世了,那阿耶阿娘又能活到几岁呢?
澹台勉闻好怕自己一个没看住,阿耶阿娘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他心中悲痛又恐慌,浑浑噩噩地在此守丧三日,才与皇后一起回宫。
虽说只是个乳母,但也是半个娘,澹台勉闻决定茹素半月,这样既不会影响阿娘的生日,也能为乳母尽孝。
姜翘得到消息后,当日就与小厨房的庖厨们准备了全素宴。
小太子这人行,能处,挺有孝心。姜翘心想。
“老许,你打鸡蛋作甚?”王厨娘问。
姜翘看过去,许厨子正在分离蛋黄与蛋白。
“做赛螃蟹啊!太子殿下要茹素,总不能鸡蛋也吃不得,明面上看不出不就得了?”许厨子不以为然。
王厨娘忙阻拦道:“说到底,茹素就是茹素,肉蛋与香辛料都不行,你若是惹怒了太子殿下怎么办?”
“也就你真信了,”许厨子摇摇头,“乳母而已,你以为殿下是真乐意吃素?”
言下之意,就是他觉得澹台勉闻只是做做样子,为了博个孝心名声罢了。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王厨娘劝不动,索性不说了,转头去忙自己的。
姜翘和宋如羡对视一眼,纷纷摇头,没有多嘴。
干香菇已经泡发,姜翘取来切成丝,又用素油稍稍煸炒,不加酱油,只用盐调味,炒透后加入泡香菇的水,又添清水补足水量。
趁着烧水的时间,宋如羡帮姜翘和好面,又擀成面饼,再交给姜翘抻面片。
面很韧,禁得住反复拉扯,往往三指宽的方片能够拉成不到二指宽的长面片,依然不断裂。
宋如羡不能拉面,她一上手,面片就是两边又宽又厚,中间又窄又薄,怎么也拉不出均匀的面片。
“手拿着面不能太用力,捏太死了,两头就不能被拉开了。”姜翘说了要领。
但面食向来都是眼睛耳朵脑子全都会了,偏偏手不会,最后还是姜翘一个人拉好了所有面片。
水开下面片,这面片很薄,一片一片放进去,将水面全盖住,保住热气,很快就半煮半熏地熟透了。
面变得光滑透亮,漂浮着,舞动着,用筷子夹,还会哧溜溜滑脱,非得用手勺辅助,才能盛出一大碗来。
面片出锅后,宋如羡也把老黄瓜切好了。
老黄瓜和嫩黄瓜不同,它不能生吃,炒着也平平无奇,但如果用来炖煮,那就大不相同了,鲜得惊人,比那萝卜吊的素高汤可有味儿多了。
葱蒜都是刺激性食物,也属荤腥之列,因此姜翘烧热素油,煎了许多蘑菇来提味儿,再把蘑菇取出,用这油来翻炒老黄瓜片。
蘑菇里有非常丰富的鸟苷酸、谷氨酸钠等鲜味物质,虽然它与老黄瓜一起炖煮不怎么搭,但用于借味还是很合适的。
不等老黄瓜变色,就可以加入少许酱油,酱油爆香后立刻添水,敞锅炖煮。
老黄瓜微酸,应当用糖来调和,再加用盐水泡过又攥得半干的冻豆腐,这就足够了。
鲜汤怕重盐,而冻豆腐本身吃汤不吃盐,为了味道融洽,需得先把冻豆腐泡过盐水,再攥出大半水分才行。
一刻钟过去,老黄瓜冻豆腐汤已经入味,姜翘尝了尝咸淡,觉得合适,这就出锅了。
这时,另外四位庖厨准备的菜品也好了,大家分别尝过之后,由侍女取走。
素食不难,但只吃素食,难免寡淡,众庖厨心里也忐忑,于是交换了自己做的食物,互相品尝。
“再怎么换也没用了,”王厨娘说,“已经端走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说是吧老许?”
许厨子不耐烦地挥手:“你就徒有吓唬我的能耐。”
姜翘尝了尝许厨子做的赛螃蟹与素炒菠菜,撇了撇嘴没作声。
陈幼端有可能吃不出来这并非真的素菜,澹台勉闻却未必。
果不其然,小半个时辰过后,忽然有侍女敲开了庖屋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