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掩的门缝外传来“叮”的一声,是打火机被扣动的轻响,然后是穿过缝隙跑进来的一缕青烟。
还没来得及跑到她面前,就消散在空气中。
是泰利耶。
这次见面倒是很平和。
他离开不久后,楼上的噪音消失了一会儿,接着迎来的是更猛烈的噪声,报复一样。
已经睡不着了,她干脆起床,直接溜达到楼上,看看上面到底什么情况。
上去就发现冤家路窄,她和温顿的病房虽然不在一个楼层,但这条疯狗住在她正上方。
隔着玻璃窗,房间里满地狼藉,大大小小的仪器全都被砸碎,地面上全是各种碎片。
温顿已经被人从床转移到旁边的拘束椅上,四肢和腹部都绑着束带,嘴上箍着和束带同种材质的皮嘴套。
他和莱尔一样,身上穿着灰白色条纹的病号服。
温顿奋力挣扎,宽大的衣服把他暴起的青筋和血管都掩藏在里面,莱尔只能看见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很明显,这些拘束装置都是泰利耶上来后,才套到他身上去的。
医生手上的虚拟屏正亮着,她戴着口罩向泰利耶汇报情况:“温顿殿下不愿意接受任何治疗,我们强行帮她处理了肩膀上的伤,继续挣扎下去,伤口会再度撕裂。”
“她抗拒一切alpha的靠近。”
泰利耶倚在墙边,两指夹着烟停在嘴边,并没有去咬:“给她注射药剂。”
“不行。”班卓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断然拒绝道:“她刚打完抑制剂没多久,段时间内不能过度用药。”
他看了莱尔一眼,越过她,走到泰利耶身旁。
“她也是繁衍计划里的一环,文森特把试验品弄丢了至今没找到,我不容许温顿出现任何闪失。”班卓说。
泰利耶举着烟,低声道:“几百年了,那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狗屁计划,早就应该停止。”
在这件事上,他们俩一向意见不合。
“是的,几百年了。”班卓说:“她是这项计划开始后,唯一一个不携带致病基因,且存活到现在的女性omega。”
“有望孕育出健康的后代。”
他继续说:“这也是为什么,她几乎将莫托炸死后,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接受治疗。”
温顿是不可替代的,她的价值远远高于莫托,这就是现实。
班卓语气含混:“她杀了那么多人却不用受罚,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他的家族,每一代都有成员因为基因病早衰,班卓对基因病痛恨不已,这也是他在大部分人都绝望放弃了之后,仍固执地推进这项计划的原因。
泰利耶用手指把烟掐灭,淡声对旁边假装石雕的医生说:“给她用药。”
班卓愤怒地说:“你不该这么做。”
他挡住医生的去路,泰利耶冷冷地看他一眼,说:“这是命令。”
“是!”军医官当下不再犹豫,离开之前她给两人敬了个礼,对泰利耶说:“温顿殿下的身上还有一些其他的损伤,她的肋骨好像断了几根。”
“这个需要手术。”她说:“但她不愿意做影像扫描,我们无法确认她的伤势。”
泰利耶点头表示明白:“她有专属的医疗团队,我会通知他们尽快赶过来,现阶段你们先保守治疗。”
军医官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班卓一拳砸在墙上:“我会向国王申请,接管她治疗期间的所有权限。”
他不能违抗泰利耶的命令,那就捂住他的嘴,让他无法命令。
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莱尔觉得挺有意思,上周目温顿彻底死绝的时候,班卓的反应还算正常。
这周目他倒是急了,不惜违逆上司和好兄弟的意志。
她猜测他可能对那个繁衍计划也没什么信心,但温顿只要继续活着,就是吊在他眼前的那根胡萝卜。
泰利耶垂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病房里药剂注射进行得也不太顺利,只要有人靠近,温顿就开始拼命挣扎。
前两次针头直接断在皮肤里,第三次的时候又来了两个协助的,把他按住。
莱尔看着这种场景,不自觉上前,她踮着脚,双手贴在玻璃上,想将里面发生的情况看得更清楚。
他的金色长发再次糊在脸上,昂着头,隐藏在发帘后的那双眼睛里充满暴戾与愤怒。
针剂渐渐接近他,这一次他没有办法再挣扎。
莱尔的心提到嗓子眼,她知道温顿在害怕什么。
一针安定下去,他会彻底失去意识,然后事情将会失去控制。
他们可能会趁他昏迷的时候给他来一次检查,或者搞些别的什么治疗。
到时候,他的秘密会无所遁形。
“滚开。”温顿嘶声喊道,他像只被绑缚着,即将被开膛破肚的羊,以一种孤绝的方式做着最后的抗争。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鲜血流过嘴套,淌到他的下巴上。
所有人都被他吓到了,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慌乱地去解温顿脑后的扣子。
他却咬着嘴边的皮套不肯松口,冷而怒的眼和门外莱尔的眼神交汇,他高声说:“让这些alpha都滚,我要beta。”
眼前的场景多么熟悉,和几个小时前发生的,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莱尔想起她去杀黑诊所的医生时,也是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