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原阿尔必须死。
顾疏仙知道他天赋异禀,力能扛鼎,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整个人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
遇到这样危险的对手,要是不能一次性功成,等着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以性命为赌注的厮杀,容不得自己出现半点儿纰漏。
他一路奔去,用帷帽挡住大半张脸,全程低调,住宿饮食全在野外进行,尽量减少被其他人注意到的风险。
终于,即将抵达殷州。
进城前的路格外难走,几乎全是山道,窄而不平,布满泥泞。
他嗅到雨气,皱了皱眉,特地下马去看草丛。
不出所料,一条手臂长短的花蛇在泥土里翻滚,舒展了下身子,钻出遮蔽处,大摇大摆地游过小道。
顾疏仙盯着它看了会儿,末了,随手合上分开的杂草,很快决定停下前进的脚步,先找个山洞避雨。
此处崎岖,一旦落雨,很容易就会遇到滑坡。到时候得不偿失,既不能如期到达,还会增加受伤的风险,所以不如等风雨过去再连夜赶路。
原阿尔北上不会只是为了观赏风景,他来中原必有重大图谋,相信还会在殷州待一段时间,所以顾疏仙有足够的时间去刺杀他,不需要追求速度,只要稳妥完成任务即可。
可惜就算他一心低调保守,仍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有些人长期生活在腥风血雨中,为了活命,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极其敏锐的感知力。身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能发现潜伏的危机。
而顾疏仙就属于这样的人。
他牵马的动作猛地一顿,在箭矢飞来之前已勾下身子往旁边闪躲,成功躲开攻击。
一击不成,下一道攻击瞬间又至。
漫天箭雨不由分说向他袭来,顾疏仙一跃而起,轻轻踢在马腹上。马儿受惊,吓得嘶叫扬蹄,加快速度跑向林中,很快就失去踪影。
没了它在面前碍手碍脚,男人松了口气,抬眼,眸底杀机顿现。
他将手臂凑到唇边,咬掉袖子上缠绕的纱布,露出半截寒芒。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爪暴露在空气中,五爪尖利,显出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盯着忽然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的杀手,顾疏仙冷笑了声,脚下盘起落叶,飞身迎上。
身为东厂督公,他仇家无数,甚至懒得去深究到底是谁派人刺杀,反正不管出于谁手,他只有一条路可走——战胜敌人!
否则,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的结局。
他的武功虽不像名家那样玄妙,但实用性很高,招招必杀,招招利落。多年来在东厂审问犯人的经历让他不仅对各种刑具的使用了如指掌,也使他增加了很多对人体构造的认识,因此每一招都直攻命门。
对方招架不住,只能仓惶躲避。
然而再是英勇,也没办法长时间和这么多人周旋,随着时间的流逝,终是寡不敌众,体力渐渐不支。
一个失误,顾疏仙被身旁靠近的刺客一剑捅穿,当即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他忍着疼痛,不再正面迎敌,而是调转方向扑下悬崖。
众人停止动作,彼此看了眼对方,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
其中一人想了想,拱手道:“先生,顾阉贼跳崖了。”
为首的高大男子将眼儿眯起,狐疑地说:“阉贼诡计多端,还没到穷途末路之际,怎么会自寻短见?我看有诈,都下去找!死要见人,活要见尸,不管如何,我们必须把他带回王府复命。”
杀手齐应:“诺。”
*
雨后天青,清新动人的空气被微风送进小屋,夹杂丝丝缕缕的清淡花香。
淑妃又开始绘像了。
冬雪守在右侧,一边给主子擦汗,一边静静打量她笔下勾勒的画面。
娘娘画的还是上次那位偷偷侵入山庄的刺客,一身劲装,看起来相当利落飒爽。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区别,仍是令人惊艳的俊秀身姿,连武器上的纹路都相差无几。
可她又仔仔细细看了下,总觉得有点奇怪。
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自然读不懂丹青奥妙,更没有资格对娘娘的画进行点评,这会儿质疑全是发自内心的困惑,并非出于其他原因,所以冬雪非常自信,她没有猜错。
那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婢女咬紧嘴唇,苦苦思索。半晌,脑中灵光一闪,不禁兴奋地捏紧了衣袖。
她知道了!
问题就出在男人的眼睛上。
之前淑妃娘娘画他,一对细目凶光毕露,犹如寒星,看起来颇为可怖。但现在画上这人眼底虽有光亮,却再也看不出丝毫恶意,反而磊落澄澈,叫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冬雪品了品,突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察觉她古怪的笑意,薛文婉抽空瞥去,疑惑蹙眉:“你也跟揽星阁的茯苓学傻了?”
有事没事傻笑,真是丢她的脸。
宫女压根不觉得羞愧,笑嘻嘻地说:“奴婢觉着今日的画尤其出色,比先前画的十几张都好呢。”
薛文婉转头盯着她看,‘啧’了声:“有意思,你说说好在哪里?”
她对其他事可以漠不关心,但对自己最擅长的丹青却很珍视,因此也多了几分兴趣探究下去。
冬雪勾唇,指着画中郎君的眉眼道:“这幅画有情,故而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