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了怀疑，看什么事情都觉得有问题。
譬如这个男人满身伤痕，胸膛的伤深可见骨，一看就知道绝对很疼，反正落在她身上，估计能活活痛死过去。可他哪怕陷入昏迷都死死地咬住牙根，不肯叫唤一声。
再比如，他明明没死，心脏还在跳动，将手凑近探他鼻息，又听不到任何呼吸。
陆寰的神情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难道他是江湖中某个门派的杀手？
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她点点头，继续思考。
如果他从事暗杀行业，身上应该会留下某些区别于常人的特质，陆寰虽不清楚这种特质究竟是什么，但她觉得自己仔细查探的话多半会有所收获。
她别过头，谨慎地盯着面前这位还在昏睡的俊美男子，欣赏美色的心减弱不少，新涌上来的是种名为‘忌惮’的情绪。
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苏醒过来……
到目前为止，陆寰对他的了解甚少，不过有一件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事情，那就是无论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一定都不算善茬。
一旦他发现自己正在查他，很有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就地正法，哪里管自己是不是他的救命恩人？
因为存在这种风险，而且风险不可估量，所以陆寰迟疑了好一阵子才作出决定——
她还是要尝试弄清楚他的来历。
原因有二。第一，反正就算不查，自己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不如趁这个机会满足一下好奇心。
第二，更全面、准确地掌握对方的身份信息，有利于她占据主导地位，帮她提升在他手下存活的可能性。
这样想到，陆寰轻轻将手探向他的腰间，好像想在他腰带处摸索什么。
当然，最后一无所获。
这也正常，她本就没奢望能在他身上找到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证据。相反，如果顺利找到，她才觉得稀奇呢。
陆寰没有丝毫失望，继续将手往下移去。
她的本意是想查探一下裤子上有没有暗兜，可也许是蹲得久了，这会儿脑子一阵阵地晕眩，一个没注意手就去错了地方。
这一错可不得了，因为她察觉到在那本该胀鼓鼓的地方，竟然有点空荡。
陆寰虽未经人事，却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眼睛缓缓睁大，露出了个惊讶的表情。
这么俊的男人，竟然是个太监？
她的心情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失望倒是其次，更多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世上太监不多，而且全在皇宫里。会武艺的公公就更是凤毛麟角，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是东厂的人。
东厂专门负责为皇帝效力，说白了就是他的私人机构。风头最盛的时候，朝廷重臣哪个敢小瞧它？连内阁首辅见着督公都要礼让三分，可见过去他们完全能够达到权可遮天的地步。
而赵问一向荒诞无稽，上位以来很少动用东厂的力量。慢慢的，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名字逐渐失去光芒，开始从众人视线里低调隐身。
不过一听到这两个字，陆寰还是觉得闻风丧胆，神情僵硬。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料想就算逐渐式微，东厂手中应该还是握有不小的权力。
她心神一动，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胆大的念头，这个想法非常危险狂妄，让她神经紧绷，不敢大声喘气。
理智告诉她：陆寰，你不该这样想，与虎谋皮太过危险，必须马上终止不切实际的念头。
然而这个想法刚冒芽出来便开始茁壮成长，无论她怎么劝说自己，始终没有办法打消念头，反而越来越想去实施它。
最后，女子的眼神坚定下来，沉凝出一种极深的颜色。
她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那人。
*
顾疏仙武艺高强不假，可是他毕竟不是神仙，被多人夹击后又从悬崖上跌落，终究吃不太消。
当日他身受重伤，无奈之下选择跳崖，好不容易才捡回条命。失血过多导致他神思逐渐迷糊，很快就没有什么意识，能爬进山洞，全凭本能支撑。
等暂时脱离险境，便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黑暗之中。
万幸他身体素质远胜普通人，就算伤势严重，自我修复的能力仍旧在发挥惊人的作用。昏迷几宿后，他醒了过来。
几乎是清醒的瞬间，他就敏锐地发现了某些异样之处。
顾疏仙目光猛的冷寂，阴沉沉地盯着旁边披头散发的女人，立刻就想抬手掐住她的脖子。
陆寰知道他醒了，咽了下口水，忍住害怕的情绪，故作平静道：“如果你想杀我，我也会对你动手，要试试吗？”
伤口的痛意到底还是麻痹了他部分神经，听她这么说完，顾疏仙才意识到自己脖子上绑了根藤条，被她缠绕数圈，打了个模样奇怪的结。
他冷笑了声：“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速度快？”
能想到在他醒来前做出防备已经难得，但显然还不够细致。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在他昏迷的时候就把他杀死，而不是等到现在。
陆寰笑眯眯地说：“换成平时，你想杀我肯定易如反掌。可是这会儿你身受重伤，没看错的话，腿上也被砍了几刀吧？确定能有我快？”
顾疏仙沉默半晌，开始思考离她这么远的距离做到能不能一击必杀。等他把所有可能性考虑完毕，不得不承认她话间的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