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由心生,既然在他的梦里那个女人已经支离破碎、飞灰湮灭,那现实中肯定也是如此。以前季宝儿不信鬼神,就算见着这种梦也会当他在臆想,可她自己也是见过鬼怪神通的人,早就与之前的想法不同了。
所以…正主不在,而且不会再回来。
消失的人如同死了,难道时隔十几年,她还能从地底下爬起来找自己算账?
季宝儿给自己搭上被子,绞尽脑汁地回忆。
梦中女子都有什么特征?
回忆,好好的回忆。
她很在意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因此对她的穿着打扮记忆犹新,不一会儿便把看到过的形象给想了个遍。
女子指间有个戒指,样子独特,用度奢侈,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季宝儿将她的衣物打扮全部牢牢记在心中,除了指环,那女子手腕处似乎有道疤。
季宝儿眼神冷凝,操起桌上一个瓷杯,往地上猛扔。俯身拾一碎片,毫不犹豫往腕上扎去。
呲…
鲜血淋漓。
剧痛让她清醒,鲜血让她兴奋。
季宝儿悠然下地,从柜子里找出布,把它缠到伤口处。
舍不下孩子套不着狼,痛,她不怕,苦,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有没有用,值不值得。
不过现在,一个计划已经悄然在心中形成。
她微微笑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
景珏满头大汗地直起身子。
他又忆起那个梦了。
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梦到那些重复的场景。记忆走马观花地飞逝,很多细节他都弄不清楚。最清楚的片段,莫过于女子在自己面前化为飞灰,那个画面如此缓慢,久得他甚至能看清她眼底的情绪。
也许早料到自己时辰将尽,离开之前,女子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可他记不清具体内容。
她消失的场面,成了禁锢他的永世枷锁。
无数次午夜梦回,怅然若失,想竭尽所能去捕捉她的身影,去找寻丢失的记忆。但心底不断有道声音告诉他:她已经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失踪,而是就那样当着他的面,破碎、湮灭,最后融入空气。
当时父皇已经开始沉迷求仙问道,他很厌恶神鬼之谈,从不承认有鬼怪存在。直到他亲眼目睹女子的消亡,景珏才如此清晰的意识到——
鬼神是存在的!
找寻许久都得不到她的信息,景珏逐渐绝望,把那段故事深埋心底,当成一个奇梦对待。原以为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遇到她,可谁知,那日巡查堤坝,竟远远瞥见了陪表兄收租的小姑娘?
他不记得脸,但对那双眼儿记忆深刻。它明亮动人,和她眼里的光,一模一样。
只用了一眼的功夫,他就笃定自己已和梦中人重逢。
打听之下才晓得,她是寄安侯府的嫡小姐,虚岁十五,还不到嫁人的年纪。
本该等到明年大选再让她进宫,可他很害怕,这么美这么好的女孩,会不会让别人趁虚而入?
从没滥用过权力的皇帝,头一次为了一己私欲,强迫臣子送女入宫。
这段缘早在十六年前就该断绝,是他一直铭记心间,日夜思念,才求来了一线转机。
景珏垂眸,看着熟睡中的女孩,不由轻柔笑起。
抚了抚她的青丝,万般依恋不舍。
“我不急,十六年都等过来了,不愁这一时半会儿。”
她不爱他,自己全知道。
警惕心那么重的姑娘,最初在他身边难以安眠,可如今不是一样能够酣然入睡?
人心都是肉长的,总能捂热。她的心或许比别人硬些冷些,那他就多花点时日,慢慢捂。
只要他肯等,总有一天会等到她爱他。
那日一定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标题,大家都知道季宝儿又要开始作妖了。
别怕别怕,鉴婊高手即将上线
第65章 论战
景珏批折子,活活给批乐了。
他把朱笔搁下,笑着说:“周福海你猜猜,这是今日第几封弹劾谢云臣的折子了?”
周福海屁股一紧,直觉这个问题是送命题,怎么答都不太对。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道:“第几封?”
“第五封了!”
皇帝起身,在大殿里踱步,来回几圈,末了,定住步子。
“你说他们为何死咬着右仆射不放。”
可怜的周公公年纪一大把,还成天被迫跟皇上玩儿猜谜的游戏,要是脑子灵光还好说,偏他又不是个聪明绝顶的,猜了半天,迟疑地冒出一句:“因为右仆射长得好?”
景珏哂笑一声,笑得周福海后背直流冷汗。
“因为他们想扫朕的面子,又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只能拐弯抹角地打压我手下的人。”
谢云臣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的,将年仅二十二岁的他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有多少人心服口服?谁都知道,谢云臣就是皇权在朝中的代表,弹劾他,等同于在欺皇帝的脸面。
他神色晦暗,冷淡地说:“好,既然对朕的决议有这么多不满,朕就给他们个机会,看这些人能不能把天给捅破!”
周福海倒吸口凉气,不晓得圣上是什么意思。却见皇帝往他这边一瞥,道:“传令下去,三月初三,远门台设案,邀天下英才共辩改革一事,言辞自由,均不以言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