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碧琛无辜地眨眨眼,摊手道:“二公子放心不下谢夫人和几个弟弟妹妹,非要回宛县,本宫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强行将他留在盛京吗?”
她微笑着说:“请右仆射放心,本宫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说要捧他,便会尽力相助。”
同样,说要你死,也会不择手段做到。
“言之凿凿,确可信据。”他哂笑一声。
明明是褒奖的语言,徐碧琛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她笑容微滞,眯起眼儿,死死盯住男人。
“谢大人这是在质疑本宫?”语气如暴雨之前的雷霆,还没显出十分威力,已足够吓人。
谢云臣拱手:“微臣不敢。”
“没事就请回去吧,大人丰神俊朗,貌比潘安,一直待在披花宫,恐怕又有流言蜚语要往本宫身上砸来。”她声音凉凉,道,“你也看到了,本宫身娇体弱,再经不起流言摧折。”
“舍弟年幼,许会失言,若有得罪之处,敬请娘娘谅解。”他却打定主意不肯走,定定地站在原处。
徐碧琛弯唇:“右仆射过度谦虚了,二公子口齿伶俐,明辨是非,分明是个十分聪慧的少年,怎么到你嘴里反而成了无知小儿?”
她意味深长地说:“大人智计无双不假,旁人也并非全是傻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妄想众人皆醉我独醒,除非老天爷赏饭吃,当真给了一颗无人能敌的玲珑心肝,外加气运加身,福泽深厚,否则简直是痴人说梦。
谢云臣眼神一黯,话未出口,又听那甜软的女声狂妄上扬:
“本宫猜,谢大人肯定很好奇二公子和我说了什么,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她好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尾音拖长,模样娇俏。
他哑然,半晌,张口:“对如何,不对又如何?”
“本宫若猜对,便大方地告诉你与二公子的对话。猜错还能如何?请你打道回府呗。”
“所以…”
“我猜对了吗?”
少女眼睛亮晶晶,如璀璨星辰,在深邃夜空中闪烁。
“…微臣好奇,娘娘请说。”他终是退了一步,向她服软。
徐碧琛露出大获全胜的雀跃表情。
她欢欣鼓掌,梨涡可爱,唇瓣嫣红,道:“那本宫就告诉你吧。”
“二公子爱兄心切,把大人你夸到天上去了。本宫听完呐,忍不住想你这种国家栋梁怎么只做了个右仆射,要我说,皇上直接把你升成尚书令才好。”她边笑边嘲讽,恶意满满。
谢云臣无视她的冷言冷语,静静聆听。
这孙子,装功一流。
徐碧琛心底恶语不断,面上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她恶劣笑着,继续说:“大人在外学习,不仅变得学富五车,连口味都变了。原先一口不吃的土豆,现在可以大快朵颐。真真应了那句话,人生来就会适应环境。您看您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日子艰辛,容不得微臣挑剔。”他表情晦涩,口中充满苦味,自己都不太明白,说的到底是土豆,还是其他。
“希望变的只是口味,心还是原来那颗为好。”琛贵妃柳眉舒展,换了个话题,“二公子还说,你在白马书院的时候经常与友人结伴登山。本宫倒是看不出来,大人是如此清瘦的翩翩公子,竟有这样的爱好。唔…我没去过北梁,不如趁这个功夫,你给本宫介绍下梁国的风土人情?”
谢云臣对她之前说的话无动于衷,唯独在听到这段话时,情绪起了些许波动。
他猛地抬眸,脸色煞白:“没去过北梁…”低笑了声,又重复一遍,“你没去过北梁…”
琛贵妃完全不晓得他搞什么名堂,给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把话接着说下去。
“能坚持给家里递信,说明大人是个忠孝两全的人,正是我大燕想要的官员。不过本宫不太明白,为何从四年前,你的家书就中断了?”徐碧琛含笑,“狩元八年真是个不得了的年份,这年梁国灭了,宝儿姐姐进宫了,谢大人写了一两年的家书也断了。”
谢云臣冷然道:“微臣给家里寄了信解释不继续写家书的原因,这些敬知没告诉娘娘吗?”
他用那张水墨画里脱胎出来的脸,作出充满烟火气息的可恶表情。
“大人说的是‘想专注学业,全力准备科考’这种老掉牙、压根站不住脚的理由吗?”琛贵妃寸步不让,神采飞扬,挑衅说,“而且,字还是左手写的。”
一个惯用右手的人,在写最后一封家书时用了左手?
“与友人登高时,微臣不慎跌下台阶摔伤了右手,这些都在之前的通信中告知过家里。右手不能持笔,用左手又有哪里奇怪?”谢云臣笑道,“左右手皆可写字的,也不是只有娘娘一人耳。”
她愣了片刻,随即把杏眼虚起,一字一句地说:
“你、怎、知、本、宫、双、手、皆、可、写、字!”
最后一个字,咬牙切齿,说得又狠又重。
谢云臣表情怔然,他默了会儿,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猜的。”
盯着男子看了许久,徐碧琛移开视线,吃吃一笑:“那你的直觉还挺准,赶得上活神仙了。”
“本宫还有几个疑问,想得大人解惑,不知方不方便?”她娇里娇气的声音没有任何威慑力,犹如海里歌唱的海妖,以柔弱示人,无形中软化别人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