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拉开梳妆桌上的木盒,千挑万选后,从里面摘出一根簪子。
“这根‘连翘寄瑶池’同主子衣衫最为相配,您看如何?”
簪身玉色通透,南珠嵌尾,精致至极。
这是徐碧琛十四岁生辰时,她阿娘寻遍人间巧匠,用天下最珍贵的月牙玉铸簪身,加之‘珠皇’点缀。
便是后宫嫔妃,也没几个有如此精巧的头饰。
她寄安侯府在一干勋贵中算得上是个异类,寻常侯位多是军功取得,比如当今坤极就出身于军功赫赫的宁远侯府。而她的祖先,并非通过上战场封侯。
前朝不仁,太~祖揭竿而起,苦战十余载,终于推翻前齐苛政,建立新朝。
打仗,是需要钱的。钱从何来?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大部分来源于徐家。
她徐氏世代经商,早在齐朝初年就已成为江南大贾。《齐书》中所言‘东南根本,仰给衢徐’,说的就是衢州徐家。
如此大功,何说侯位,便是公爵之尊,也是担得起的。
现今徐氏虽然随了大势,致力于培养子孙后代走上仕途,但族内仍有多处分支在全国各处经营,涉及矿冶、制盐、纺织、制瓷等各个领域。
徐碧琛很是喜欢,道:“彤云深知我心。”
又费了些时间装点完毕,她让彤云守在宫里,挑了两个看上去比较内敛的丫鬟,随她去栖凤宫请安。
按理说,她这种六品小虾米,是没有资格在凤仪前晃悠的。不过新妇入宫,受宠的第一天都要去皇后处请安,以表尊敬。
皇后就是皇后,连住的地方都这么远。
披花宫到栖凤宫,途径三个大殿,六道宫门。
徐碧琛脚都快断了,面上却看不出任何不适。等她由宫人领着进入正殿时,一眼瞧见端坐首位的雍容女子。
论容貌,不及珍妃。
可能是宫中诸事繁杂,皇后显得年纪稍大,但这丝毫不妨碍她贵气天成。
在她座下的嫔妃们,尽管争奇斗艳,但都无法抢走属于她的光芒。
“嫔妾失礼来迟,皇后姐姐万福金安。”徐碧琛福身。
她唤皇后一声姐姐,并不算唐突。进宫之前,宁远侯府同寄安侯府走动频繁,两人岁数差得比较远,但也曾有数面之缘。
皇后和善地说:“还未到请安的时辰,是众姐妹今日来早了,你不算迟到的。”
从三品以下本都不用日日请安,但目前后宫空缺,六品以上的嫔妃都聚集于此。
徐碧琛巧笑倩兮道:“琛儿见过各位姐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里年纪最大的足足长她十来岁,别说叫姐姐,论亲戚关系,有的甚至还是她的姨辈。
宫里女人,最会做戏。
个个都对她笑脸相迎,亲热如一家人,唯独珍妃,美目讥诮地扫她一眼,懒得搭理。
对珍妃的漠视视若无睹,徐碧琛落座末端。
“惜春,给各位主子上茶点。”皇后转头对身边的大宫女说。
惜春应了声,悄悄退出去。
不一会儿,可口的茶点送了过来,摆在椅子旁边的桌上。
“前些日子,本宫同皇上巡游江南时遇到了一位善做甜点的手艺人,心中惦记起珍妃妹妹爱食这些,就将这位师傅带回了宫。”皇后低头抿了口茶,笑道:“妹妹且先尝尝味道,若是觉得尚可,本宫就让他去你的小厨房伺候。”
珍妃娇笑道:“姐姐有心,那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是这么说,却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宫中两个地位最高的女人在明争暗斗,其他妃子哪里敢说话?个个屏住呼吸,垂头不言。
皇后尊贵,珍妃受宠,哪个都惹不起。
徐碧琛起身后还没吃东西,正饿得慌。她从白玉盘里拾起一个团子,送入口中。
清甜至极,是她熟悉的味道。
小姑娘赞叹道:“果真厨艺高超,嫔妾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青团了。”
她一出声,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其他妃子也纷纷开始品尝,赞不绝口。
皇后心情好了些,和她说话的语气更加柔和:“本宫都忘了琛儿是江南人,自然是吃过这食物的。”
“这团儿原是江南一带清明时常吃的甜食,它将艾草汁与糯米粉混合,内里包着豆沙馅儿。不怕姐姐笑话,嫔妾儿时为着吃它,总盼着清明到来。也不知如今它是个什么光景了。”她常年居于王畿,只有每年清明,才会回江南老家一次。
“上次去南方,看到不少人家备着这甜点,想必应该也不限于清明时分,而是日益生活化了。”皇后道。
徐碧琛欣喜地笑。
她们的对话引起了多方注意,皇后身份尊贵,为何独独对这个小贵人这么热切?一口一个妹妹不说,还同她家长里短。
“妹妹莫非出身江南徐家?”联想到她的姓氏,柳嫔试探性地问道。
徐碧琛颔首:“家父徐子怀。”
吏部尚书徐子怀,掌官吏任免、考课、升降,位居六部之首。
寄安侯府!
除皇后早就得了消息,其他人这下是真惊了。
皇上这事儿做得仓促、隐蔽,没等大选便悄悄带了人进宫。她们只道皇上巡游江南看上了哪个娇女郎,却没曾想,竟在不知不觉中把京城最热门的一个贵族姑娘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