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好似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沉默无言,倒像是默认了。
司韶得意地笑了笑,暗道,梦中的傅希年真的是好欺负,她这么胡搅蛮缠竟也忍了,一副闷不吭声的样子。
之后,傅希年便出去宴宾客了,虽说这场婚礼无人期待,也极其简陋,但还是有人来,他不得不出去应付。
及至到了晚间,他方才回到房中,脚步竟比以往急了些,推开门便朝床榻这边行来。
今日有些累,此时司韶已洗漱好,翻身上了他的床,正躺在被窝里,听到人回来,在床上坐起身,对他打招呼:“你回来了?”
他竟好似对这一切全然没有适应,看到床上笑意盈盈的少女,愣神了片刻,方才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那我们睡觉吧。”说完,她神色如常地躺下了。
她真的认为他们已是一对寻常的夫妻了吗?
少年轻轻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转身在屋内翻箱倒柜。
半晌,抱出了新的被褥。
眼见他要把那被褥铺在地上,竟是要打地铺的样子,司韶当即不满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新婚之夜,你竟丢下了妻子睡在地上吗?你不喜欢靠近我吗?”
语气中带了一点委屈,满含控诉。
少年铺着被褥的动作顿了顿,仰头朝她看来,果见她正撑圆了眼,瞪着自己,眸中清晰可见那丝丝不满。
他愣了一下,不由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我不管!你给我上来!”
她身上的薄被滑到了腰间,露出了她的上半身,穿着雪白的中衣,却抱着双臂,一脸不满地瞪着他,大有他不上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半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额上甚至微微出了汗,只觉今夜竟是过得颇不容易,从没有过的经历。
少女还是一直瞪视着他,他思索了片刻,将那才刚取出的被褥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转过身,脚下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迈向了那张大床。
不过是走去自己的床,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挪动得极为艰难。
看到人慢慢走了回来,司韶十分爽快地拍拍一旁的床,道:“我睡在里面,你睡在外边吧。”
一句话就将二人如何睡安排了个妥当。
看着他磨磨蹭蹭地爬上床,做着最后的挣扎,司韶在心内偷笑,鉴于二人在现实已同榻睡了好一阵子,在梦中再同床就接受得更快了。
她实实想不到接近他的更好办法了。
要想知道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秘密,有什么法子比枕边人更为轻易的吗?
司韶在被窝里躺好,注意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动作虽慢,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在床上躺下之后,离她这边还隔了好远的距离。
床帘掩下,遮去了喜烛燃烧的光线。
共处这一方小空间,司韶才闻到了一丝浅淡的酒气,其中还夹杂着一点淡得几乎闻不到的药味。
记起他现在的身体应当不能喝酒,她忍不住问道:“怎么喝酒了?”
傅希年此时只觉全身都在煎熬,听到她的声音忽然响起,僵了一下,知道她应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他常年喝着药,酒是不能喝的,不由解释道:“喝了一点,不多,应当无事。”
司韶轻轻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之后,身边的人再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呼吸也趋于平缓,像是睡着了。
傅希年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慢慢放松了身体,困倦也慢慢袭了上来,他闭着双眸,将睡未睡之际,身侧竟贴上了一具身体,温暖柔软。
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将人揽入自己的怀中,汲取着怀里的暖意,只觉内心好似得到了满足。过了半晌,脑子忽然清醒了一瞬,看到自己竟将少女全然抱在了怀里,身体微微一僵。
只觉手下的温暖变得滚烫起来,他不能再将手覆在上面。
脑子一瞬完全清明了,他竟会做出如此失礼之事,纵然是她叫他上床睡觉,可他内心暗暗知道,若是他不愿意,他可以拒绝,可他选择听她的话……
二人不能称作夫妻。
他知道的。
可他,也喜欢靠近她。
她说错了。
枕在胸膛上的少女忽然动了动,他的思绪便顿住,看到二人现下的状况,手脚又僵硬起来,慌忙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回了原位。
这时,却听少女好似轻轻呢喃了一句什么,声音极轻,他不能听清。
过了一会儿,他终究忍不住,倾身朝她凑近,将耳朵抵到了她的唇边,听到她细微的声音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问他吗?
他想要什么?
见少女再无什么动静,他翻身躺了回去,闭着眼睛,却没有了睡意。
初初被幽禁在静园时,因着身体被人下了毒,已然破败不堪,每天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只想要身体快些好转。
后来身体好转了,不用再那么痛苦,他望着被高高的墙挡住的外界,只想要撞开那道墙,从这个牢笼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年岁渐长,也不再同之前那般躁动,心态平和了下来,对自己目前的状况忽然没了兴趣,好似也没了想要的东西。
心内空无一物。
将将沉入睡梦之时,脑海里忽然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不,其实他内心在极度渴求着什么,却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