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轿夫嫌晦气,直接走了。
将人安置好,桑婆倒是没说什么,甚至都懒得问,在她瞧着,没丢了性命就不算什么大事儿,多个人算什么了,这招来的乱七八糟的人难道还少吗?
这一养伤,错过了元宵,时日一滑就直接到了正月底。
正月二十六这日,眉儿已是能活蹦乱跳,这《五蕴诀》内功像是护着筋脉骨头,她越练越品咂出好处来,不然周二爷那两下子,伤筋动骨怎么着都得一百天了。
至于楚之桥...
眉儿将人救回来,却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一来,楚之桥之前乃是县令之子,身份自是和她这贫苦老百姓不一样,曾经得抬头看着的人,眼下成了这幅模样,着实是难堪;二来,其舌被割,身上大小伤势许多,这便还算罢了,却不知那帮子匪徒丧心病狂,竟是将其阉割...
只好每日去陪着说说话,说些之前难民日子里头楚之月的事儿,盼着多听了这些,他心思能活络点儿能好好过日子。
楚之桥还躺在床上,养了这二十几日,面色红润了不少,五官面容虽没什么变化,但却始终没了当初那温文尔雅模样。眉儿把手里自己拿干草编的小蚂蚱塞到了他手里,笑道:“小时候我娘亲说,夜里要是睡不好,魇着了,就编个小蚂蚱,晚上睡的时候放枕头地下,这般真做了噩梦,这蚂蚱自会在梦里头出现,带你逃走。”
“谢哥哥说你伤势好的慢,便是因着这夜里没睡好了。”
她面儿上带笑,一笑起来那眼睛的媚态就被冲淡了许多,加上那双唇有些厚,瞧着很是憨厚的懵懂。红衣窄袖,这春来得这般迟,像是那满满春意都是跑她身上去了。
东山镇时瞧她面容清秀好看,皮子却黄,如今这一白,人也长开了许多,静静待着的时候,自有懵懂风情。这般女子,又重情重义,倒是教人心向往之。
再看,就生了欲念,楚之桥自认自己不配,闭上眼,手中的蚂蚱却是小心翼翼握在了手里。
眉儿上前替其掖了掖被角,就退了出去,顺势带上了门,门一关上,楚之桥又睁开眼,看着床柱雕花走神。
自打这楚之桥来了院子里头养伤,谢怀夕是没再出去摆摊儿问诊,瞧眉儿出来,坐在走廊栏杆上翻了个白眼儿道:“你这每日都去瞧一眼累不累。”
“这有什么好累的。”
“可男女授受不亲。”
“也没什么亲不亲的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眉儿疑惑:“谢哥哥我倒是不明白了,楚大哥不能言语,也没惹着你什么,你为何像是不欢喜他似的。”实际上这话都算委婉了,说是厌恶更合适。
谢怀夕不好直说他觉得楚之桥这小子满眼睛都是阴鸷,更不好说眉儿和沈祇都这般那般了,怎还能去照料别的男子,只好道:“我犯得着么,他之于我和其他病人没什么差,我是怕你,他口不能言,照顾了这一阵子之后后头如何是好?总不能带风沧山吧,这不就是个拖累嘛。”
眉儿还没来得及回话,桑婆刚好从外头回来,就没接谢怀夕这话茬儿。
“你俩没事儿是吧,没事儿就去外头晃悠晃悠别整日都在院子里头窝着,那下山历练是历练个什么,过几日等那残废小子能下床走动了,我们便启程离开边城。”
“这么快。”谢怀夕道。
眉儿也跟着点点头。
“外头什么境况你二人也该是往外溜达溜达看看,别整日围着个残废小子转。”桑婆手里还拿着个告示,行到走廊处往两人跟前一丢:“你俩自己看便是。”
桑婆说完就回了屋,谢怀夕拾起地上那告示,瞅了两眼眉头便蹙起,随即又递给眉儿。
告示上说得不是别的,只十五字:岙州境内即日起不进不出,违令者,斩。
“这什么意思?”
谢怀夕面色不大好看:“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这意思,估摸着是只能十八城之间走动,出是出不去了,不会是要打仗了吧,这仗要真打起来,鬼知道猴年马月能打完,这风沧山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回不去了。别说一年,两三年都可能。”
“怎么岙州也要打?和谁打?”
“我如何晓得。”
眉儿抿唇,转身就要往外走,谢怀夕跟后头喊:“你要去哪啊。”
“我去外头打听打听,不然不进不出,真打个三五年可如何是好。”眉儿步子走得快,这会儿心里才生了点儿后悔来。
这一趟临走,不该和沈祇闹了脾气,战事一起,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一旦城破,是活是死就真不好说,万一真临死都回不去风沧山,那眉儿觉着自己真是死不瞑目。
这眼下只一个不进不出,鬼知道是个什么境况,眼下还带着楚之桥,不问清楚如何心安。
眉儿一到街上,也不管谢怀夕跟后头喊,往左的步子一转又往右去,想了想,周二爷既要从军,问了他该是能得了些信儿。
按着周二爷那日说的,边城绕了大半圈,才寻得了那处院子,走到门口,院门题书周家二字,便知没寻错。院门开着,眉儿心下焦急,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朝里头喊了句:“周二爷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