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问了四五遍从家到沪市的事后,马蕙兰终于被放过。苏长河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嘿嘿偷笑。
马蕙兰气道:“你也不救我?”
苏长河讨饶:“我也被拉着问了一遍又一遍,自身难保呀!”
“你就看我笑话吧,早知道当初就该带你一起去受表扬,让你也上上报纸。”
“那估计不行,说我给人家接生,人家也得信啊!”苏长河安慰她:“让他们新鲜新鲜,过两天就好了。”
马蕙兰还能咋办?只能希望如此了。
因为这出意外,苏长河没功夫做月饼,还好随报纸寄来了月饼票。这时候的月饼票难得,苏老太太给寄来两张,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
苏长河让卫阳拿着票去公社买,能买多少买多少,然而供销社根本没那么多货,想多买也不成,最后只用掉了一张票,买回来四只月饼。
四只金黄色、泛着油脂的月饼,被绘着嫦娥奔月图的红纸包裹,外面用细绳勒紧。
苏月坐在自行车后座,手里提着细绳,月饼在细绳下晃晃悠悠。
苏长河看着四只月饼头疼,只有四只,他们四个人一人一个正好,可老马家那边还有六口人呢。
再说,老马家还坐着一院子人,就四只月饼,怎么分啊?总不好他们吃,叫人家都看着吧?
最后,干脆拿刀切了,一人一小块,尝个味儿吧。
人太多,一人分到手,真就是指甲盖大小,一帮孩子捧着指甲盖大小的月饼,一点一点地舔,连掉到手心的渣也不放过。
苏月啃着手心里的一点儿月饼,感慨不已,以前月饼种类多丰富啊,什么鲜肉的、咸蛋黄的、枣泥的、豆沙的,还有各种水果馅,甚至还有奇葩的小龙虾、螺蛳粉馅。
那时候,五仁月饼都没人吃。
苏月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捧着五仁月饼吃得这么香。
苏月还没吃完,性子急的孩子就已经在外面喊:“走走走,去玩火把!”
马学文马学武听见喊声,也忙去草堆旁边扛火把,马学文手里还拿着一只,问苏月:“小妹你扛得动吗?”
苏月的这一只已经是小号的,不管是长棍还是上面绑的稻草,都比马学文马学武的小一圈。
苏月一口吃完剩下的月饼,接过火把,扛在肩膀上颠了颠,“没问题!”
马学文马学武便迫不及待地追上大部队,村口已经聚集了一群孩子,人手一只火把。
三狗子站在那块大石头上,挥舞着手里的火把,激昂地喊:“兄弟们,今年我们一定要把红庄大队的人打得哭爹喊娘!”
“对!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一群孩子嗷嗷叫地往大路上冲,不像玩火把,倒像是去“火拼”。
其实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火拼”,红旗公社这边的乡下,一直有这个习俗,在中秋,家里长辈用稻草给孩子扎一个火把,等到天黑,孩子们便招朋唤友,一块儿往大路上去玩火把。
有调皮的会打闹起来,慢慢变成一个村子对一个村子,就如前进大队与红庄大队的孩子,那是“宿仇”,每年玩火把,都势必要进行一场“厮杀”。
三狗子要把红庄大队的孩子打得屁股尿流,红庄大队的孩子也有同样的想法,两拨人在大路遇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是红庄大队的人,冲啊!”
“是他们,大家伙上!”
刹那间,两拨人就打成一团。
马学武举着火把已经冲到前面,马学文心痒痒,但不放心小妹,只能在后面,偶尔打打冲过来的敌人。
“大哥不用管我,你快去!”苏月一脸兴奋,扛着火把就冲进去,她个子矮,打不了那些大的,就专挑矮的下手。
三狗子喊得最凶,结束得最快,他被打得连棍子都丢了,看见苏月,忙叫道:“老大!老大救命啊!”
苏月一挥火把,“谁敢打我小弟哎呀妈呀——”
话还没说完,她扭头就跑,“三狗子你干啥了?这么招人恨!”竟然三个人追你!
“老大?老大我没有啊……”三狗子委屈,他边跑边回头看,见那三人离老远,放声大笑:“嘿嘿追不上我们吧?”
苏月:“闭!嘴!”
一开始还是村子对村子,两队打,后来,打着打着,就变成了大乱斗,管你是不是同伴,还扛着火把的就是敌人。
最后一个人忒能跑,一见就他的火把还完好,拔腿就跑,他在前面跑,一堆人在后面追。
一路跑过小路,跑过田埂,跑到开阔的田野里,最后一只火把终于被打落,麻秸稻草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玩过火把,天色已经很晚,大家伙各回各家,走过棉花地的时候,有人突然“呀”了一声:“还没偷棉桃呢!”
这也是个不知道什么寓意的习俗,这晚回家,要带两个棉桃、两颗石子放在门后,大家伙都玩疯了,哪还记得这事儿?
这时一窝蜂扎进棉花地里,正摘着,突然听到有人大叫:“鬼啊!”
苏月钻得太里面,叫横生的枝桠绊住了衣服,等挣扎开,其他人已经跑光了。
她回头一看,棉花地后面,一片坟包中,隐约可见淡淡的幽蓝的火光。
苏月:“!!!”
“大哥!二哥!三狗子……”呜呜呜你们跑那么快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