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河还罢了,他脸皮一向厚,和妇女同志们也能聊得热火朝天,“是啊,两外国人呢,从F兰西来的……”
卫阳就不行了,经验不够丰富,不知道这种时候,越是害羞,别人越是喜欢逗他。
“小卫跨过年也十八了吧?也该说媳妇了……”
“十七!”马蕙兰答道,“周岁才十七。”
乡下哪看周岁?一般都按虚岁算,且还喜欢“四舍五入”,比如十七,就有人说:“哎呀那就是十八了,眼瞅着马上就二十了,年纪也不小了!”
三言两语,愣是给卫阳加了三岁。
“蕙兰啊,老话说长嫂如母,小卫爹妈不在了,成家的事可就是你和长河管了,你俩可要上心啊,不能耽误,一耽误,好媳妇都成别人家的了……”
“是啊,可得抓紧!”另一个嫂子说起某某大队某家的大闺女多么好,五六个媒婆上门的八卦。
“哦哦哦,这事我知道,那闺女家就住在我娘家后面……”
几人八卦完,话题又转回来,“小卫呀,你想要啥样的媳妇?说一说,嫂子们回头给你瞅着……”
卫阳面红耳赤,晒成麦色的皮肤都能看出脸上通红,他坐在马蕙兰旁边,另一边是车厢,干脆往里一缩,抱着苏月当挡箭牌,把脑袋往苏月肩膀上一埋,假装睡着了。
等到了家,车子一停,“熟睡”的卫阳身手矫健地从车厢旁边翻出去,脚步飞快地往家里跑,跟后面有人撵他似的。
一帮妇女同志哈哈大笑,年轻人害羞了,想当年,她们年轻时候也这个样,家里人说起相看,那都不好意思听。
卫阳在一片笑声中,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引起了更大的哈哈哈,苏月紧紧抓着他胳膊,“小卫叔,我可没笑你,你别把我摔了呀!”
卫阳:“……闭嘴。”
卫阳才进队里,马红兵就急急忙忙地找过来,“卫哥,卫哥,快去大队长家,你爹找来了!”
卫阳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将苏月放下,说:“你先回家,我去去就来。”
苏月感觉不妙,小卫叔的爹?那个渣爹找来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个渣爹是个什么货色,她可是知道剧情的人!
苏月扭头就去找她爸。
苏长河气势汹汹地赶到老马家的时候,卫父正言辞恳切地表示想和卫阳私下说说话,苏长河三步并两步上前,将卫阳往身后一拉,上上下下地扫视了对面人一眼。
苏长河并不跟他说话,反而说马老爷子他们,“爹,你们怎么这么没有警惕心?什么人都让进?咱们生产队可不是垃圾场。”
马老爷子他们真心冤枉,卫阳的身世涉及他的隐私,苏家三口谁也没说,连老马家人也只知道卫阳是后沟村人,前进大队大多数人知道的是苏长河给卫阳编的身份——他的一个远房表弟,家里没有长辈,跟他一起生活。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卫阳本来就是红旗公社的人,他又常常倒腾山里东西,前进大队也有人以前见过他,他突然成了苏长河远房表弟,想想也奇怪。
但是,一来,大家相信苏长河,二来,卫阳自从到前进大队,为人处世如何,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大家早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正因为当成自己人,一个坐着小轿车的城里男人找过来,说是卫阳的爹,大家心里就为卫阳高兴。
看这个男人的打扮,手上戴着一看就很贵的手表,脚上穿着擦得锃亮的皮鞋,浑身上下看着比公社主任还气派。
而且他还是坐小轿车来的,开车的人还叫他领导,大家一想,大过年的,一个领导,跑到他们乡下来,说是找儿子,总不会是骗人吧?
卫阳以后有这个领导爹,有事也有人帮扶了。
由此可见,前进大队的人还是太朴实了,他们哪里知道有的人不骗人,但他恶心人!
苏长河上来就没给好脸色,卫父神色不悦,眉头很快地皱了皱,又松开,笑着伸出手,“这位想必就是苏同志吧?感谢你对卫阳的照顾。”
呵呵,跟我来这套,你他喵的什么身份?用得着你感谢吗?
苏长河冷笑一声,瞥了一眼他的手,没有给他这个面子的意思,卫阳说:“哥,我来跟他说……”
“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苏长河淡淡地斥了一句,说道:“去,倒两杯白开水,送到会议室去,不管来的客人人品如何,咱们生产队这点礼节还是有的。”
卫阳犹豫了一下,在苏长河的目光下,还是听话地去倒水。
卫父身居高位多年,被别人捧惯了,装得再谦和,骨子里也是高高在上的。他自觉自己主动打招呼,已经是给苏长河面子了,苏长河却一而再地冷嘲热讽,属实是给脸不要脸。
卫父收了脸上的笑容,板着一张脸,摆出厂长的架势,不悦道:“原来这就是苏同志的待客之道!”
苏长河双手抱胸,似笑非笑,“这位同志,或者我该称呼您卫厂长?不知道卫厂长有没有听过一首歌‘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比起歌词中说的,我们可是客气多了。”
苏长河指指满屋子的人,“我是不在意,但有些事,想必卫厂长也不想让这么多人知道吧?淮宁虽然与富安相隔甚远,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消息就传到了富安,对吧,卫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