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娘子名青青,幼时是官宦之女,然而父亲获罪抄家,牵连她没入教坊,受了多年严苛的训养,而今出落得色艺双绝,名动长安,为南曲群芳之翘楚。
她本就娇柔殊丽,又深谙男人所好,宛如主家款待四人,言语妙黠趣慧,风流婉转,三名纨绔给迷得神魂皆醉,筋骨无不酥软。
卫孜心神荡漾,喃喃道,“见了商娘子,赤凰算什么,恨不能长宿温柔乡。”
高祟与刘骈纷纷附和,陆九郎垂眸啜酒,并不言语。
商青青姿态美妙的斟酒,笑吟吟道,“卫公子说的是赤凰将军?我还未曾见过,她生得什么样?”
刘骈轻浮的嘻笑,“也就是声名大些,风情远不如娘子。”
他说话间就想捏住美人的手,商青青哪会让其得逞,轻妙的一避,忽然侍奴过来禀告,外头有生客冲扰。
刘骈登时大怒,“娘子是想见就能见的?哪来的悖货,一点规矩也不懂!”
卫孜一样不快,但也知南曲的客人非富即贵,谨慎的问,“生客?可有来头?”
等得知是一帮从未来过南曲的蕃客,连汉话也不利索,听闻商娘子名气大就不管不顾,定要她出面款客,三人的胆气顿时壮了。
蕃客不可能是高官,无非是外来的胡商,高祟立时让侍奴将人撵了,以免扰了雅兴。
哪想到侍奴去了片刻,外头传来惊喊,那些蕃人竟然横蛮的强闯进来。
领头的汉子体格健硕,宽袍勒金带,腰间别着金刀,刀柄镶着一枚鸽蛋大的红宝石,华丽又耀眼,看着就嚣张炫夸,身后跟着几个悍勇的随从。
那汉子相当无礼,指着几人生硬的迸出汉话,“滚出去!女人留下!”
商娘子从未见过如此凶蛮的来客,惊吓得花容失色。
刘骈怒跳而起,当堂卷起袖子,“好个东西,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居然给爷耍起横来!”
卫孜吓得往陆九郎的背后一缩,色厉内荏的喊叫,“放肆!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高祟又气又恼,戟手骂道,“南曲是风雅之地!野人也敢乱闯!陆九,揍他!”
三人虽是宫侍,拳脚相当稀松,嘴上敢如此硬气,正是因旁边还有陆九郎,就指望他大打出手,自己跟着在美人面前一展威风。
领头的汉子被三人激怒,恼得青筋迸出,手已经捏住了金刀。
没想到陆九郎掠了两眼,居然漾起笑,“都是客人,不必伤了和气,我们退让就是。”
他居然连争也不争,笑嘻嘻的起身让了席。
那汉子大出意外,当他胆怯,大笑嘲骂了几句,一帮随从蔑然哗笑起来。
刘骈看得目瞪口呆,气咻咻道,“陆九,枉你号称苍狼!几个蕃商都不敢打,怎么这样没骨头!”
陆九郎也不理会,对着商青青道,“今日不巧,我改日再来,你自己留心。”
商娘子面色倏白,樱唇微颤,指尖扯住他的衣袖,水盈盈的眸子溢满惶恐与哀求,柔弱得令人心碎,是个男人都会不忍。
然而陆九郎大约是个太监,压根不顾她的求助,一把挟起高祟走了。
他当先一走,卫孜哪敢面对一群凶汉,赶紧跟着跑了。
刘骈唤也唤不住,进退两难,对着商青青无限柔情的道,“陆九这怂货竟然逃了,娘子莫急,我去将他骂回来。”
说完他也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孤零零的美人独自面对几个蛮汉。
高祟给陆九郎硬挟出来,又懵又气,一迭声的要他回去助美人。
陆九郎听而不闻,轻快的沿路蹿出,十来丈外碰上一个人,那人正伸头听堂内的动静,一见陆九郎就佯若无事的转开。
陆九郎居然还上去搭话,“这位好生面善,是朝中哪位大人?”
那人越发不自在,矢口否认,抽腿要走。
卫孜恰好追上来,卫父是户部侍郎,逢年过节的常有六部官员往来,登时认出来,“这不是礼部的宋郎中,也是来拜访商娘子?”
宋郎中神情尴尬,支唔两句溜了。
卫孜看得莫名其妙,对着他的背影奚落,“来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犯得着藏藏掖掖?不过也是奇了,凭他的职务进得了南曲?”
陆九郎心下了然,微讽道,“他哪里够格,不外是陪着旁人来的。”
高祟仍是一肚子怨气,怪责道,“管他是陪谁,陆九中了什么邪,竟然这般懦弱,不过是几个蕃人,你就将娘子抛下逃了,将来还怎么好亲近?”
卫孜突然省过来两分,狐疑道,“难道他是陪着那些蕃人来的?”
陆九郎笑而不语,慢悠悠向外行去。
高祟一边跟着一边念叨,犹是不舍商娘子的妩媚情态。
卫孜想了一通,忽一跺足,生出了后怕,“听说吐蕃派了达枷王子过来和谈,算来差不多该抵达了,既然有礼部的官员陪着,态度又如此嚣张,方才那几个必定就是了。”
追上来的刘骈一停,高祟悚然一惊,脱口而出,“我的娘!险些打出大祸来!”
第79章 天心晦
◎蕃使一行已抵长安,等待朝廷召见。◎
打蕃商事小,要是为一个官伎争风,打了来和谈的吐蕃王子,那就成了轰动朝野的大事,只怕陆九郎转头就要给谪出长安,打发到哪个边地吃灰。
这一局的安排可谓精妙,只是漏了一着,陆九郎不但见过达枷王子,还曾与之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