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再埋怨又有何用,再如何也减弱不了分毫那时候受的苦楚。
“世子爷,都已经过去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婉柔和。
她性子素来淑静乖顺,和离后他才知道,其实她在大事大非上也是有自己的主见的。她在府里不争不抢,处处忍让,不过是不屑于去在意府里的那些人罢了。
云初见他纹丝不动,遂又开口劝道:“世子爷,回去吧。”
既已和离,他就不该出现在此处,更不该在寒夜里坐在屋外受冻。
裴源行充耳不闻,只垂首呢喃了一句:“其实除了身子冷,心也跟着凉透了吧?”
他苦笑了声,继续道,“我罚你跪祠堂、罚你禁足、罚你抄写经书。那时候,你是不是恨极了我?”
云初微微摇了摇头:“恨吗?那倒也说不上。”
他紧捏住衣袍的下摆,指节已然泛了点白:“不恨?那便是对我失望了吧?”
“不瞒世子爷说,失望的确有过。先前我总以为,纵然世子爷厌恶我,却也是个眼明心亮的人。”
闻言,他弯起唇角,笑容里透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你这是在说我眼瞎。”
周遭有片刻的静默。
裴源行顿觉了然。
她是真的认为他眼瞎,不过是顾着他的颜面没直言罢了。
他微微偏过头去,隔着大门朝她靠近了些:“云初,不管你信我还是不信,那时候我便已知道不是你做的。你派你的丫鬟去打听那位吃了什么,我便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后来小布人儿的事,不过也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做手段罢了。你从未起过害人的心思,罚你也是我无能,我没有借口。”
他喉咙发涩,眉眼间透着点无奈。
“你说我厌恶你,我自己做过的事,我断不会否认。那时候我听信了外头的传闻,以为你对我心生爱慕,误以为当初你费劲了心思也要嫁给我。”
他信了她爱慕他的那套说辞,又见灯会上她拼死也要救下他,后来更是以伤了一条腿的代价嫁进了侯府。
如此心机深重的女人,却要陪伴在他身侧一辈子,叫他如何不恨?
如今,他才知道,她从未对他生过半分情愫,所谓的救命之恩,更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后来,我见你瘸着一条腿,步履蹒跚,可你刚受伤那会儿,我便遣了大夫去云家给你治伤。我就在想,大夫的医术不可能有错,既是得了大夫的医治,你不该伤得那般重,我忍不住开始疑心,你故意摆出这番作态,就是为了博得我的怜惜。”
她认为他眼瞎,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他罪无可辩。
云初忽而开了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世子爷您定是记错了。前世我伤了腿后,并不曾见过您派来的大夫,只有我三妹妹请过一位大夫前来替我治伤。也不知是何缘故,就连三妹妹请来的大夫,也只来过云宅两回,便再也没来过了。”
裴源行目光一沉,喃喃道:“竟然是这样。”
他遣去探病的大夫竟从不曾踏足过云宅,云初的三妹妹请去的大夫统共也只去了两回。
难怪前世她的腿疾总是治不好。
事到如今,他哪还会再疑心她说的是真是假。
裴源行的一席话,让云初陷入了沉思。
若他说的皆是真话,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前世那个时候,父亲故意拦着大夫不让大夫进门替她诊治。
由此看来,父亲当初是铁了心地要她嫁入侯府,哪怕代价是要废掉她一条腿,他也丝毫不曾犹豫过。
许是早就看透了父亲的薄凉,得知此事,她竟一点不感到意外,亦不曾觉得难过。
雪下得更大了,夹着雪花的寒风一阵阵吹过来,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人的肩头上,不消片刻便又化成了水。
云初低头看着近乎被雪水染湿的鞋子,柔声道:“下雪了,世子爷您还是回去吧。”
曾经有过的误会都已然说清楚,是时候对过去的一切释怀,努力朝前看。
坐在门外的裴源行却问了句:“云初,你在此处同我说话,可冷吗?”
云初垂首看了看方才青竹塞她怀里的暖手炉,微微弯了弯唇:“也不觉着怎么冷,我手里抱着暖手炉呢。”
“那真好。”
门外的男人好似笑了笑,只是笑声落得极轻,云初没法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
云初凑近门缝又瞧了一眼。
裴源行还端坐在门前,挺直着身板,半点没有畏寒的样子。
也不知他打算在门外待多久。
青竹走上前来,说道:“二姑娘,奴婢又灌了新的汤婆子,天色已晚,您还是赶紧回屋歇息吧。”
她可顾不上是不是对世子爷失礼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家小姐继续在雪地里吹冷风,若是感染了风寒,那便糟了。
云初看向她,微微颔首道:“知道了,你也快回去歇着吧。”
隔着大门传来了裴源行的声音:“你的丫鬟叫你二姑娘。”
云初眉目柔和地提醒道:“世子爷,我们已经和离了。”
第五十三章
闻言, 裴源行眸光暗了暗,静默不语。
是啊,他们已然和离, 她不再是他的妻子, 不再是北定侯府的世子夫人, 变回了原先的云家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