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心里藏着事,不愿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白白耽搁了时间,遂拿起帕子扶着额角,弱弱问道:“方才上山时走得急,这会儿只觉着有些头晕,能否劳烦小师父替我寻间厢房让我歇息片刻?”
青竹被唬了一跳,忙扭头看向云初,却见后者不动声色地朝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莫要担忧。
她虽不知云初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却疑心云初定是为了什么要紧事才会专程过来此处,忙将她搀扶住,对小沙弥叮嘱道:“小师父,这位是北定侯府的世子夫人,还望小师父能找间干净宽敞些的厢房给我家少夫人。”
她怕小沙弥怠慢了云初,故而亮出了云初的身份。
小沙弥双手合十:“夫人请随我来。”
由小沙弥在前方引路,几人来到了一间厢房前。
“夫人好生歇息。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差人来找我。”
云初谢过小沙弥,眸光一沉,视线缓缓扫过屋里的每个角落。
青竹说得不错,比起前几日她跟沁儿一道过来的那一回,眼下的这间厢房果然布置得精致了不少,可是跟前世她住的那间比,却又差了点。
这间厢房的屏风是三扇曲屏风,那间的是七扇的;那间有花鸟神龛,这间没有……
云初眉尖微动了一下。
上山的时候她便已发现,今日来寺庙上香的人并不算多,远不如前世那次的香客多。
那回她尚且还能住进更上等的厢房,这回反倒不能了。
她心中犹自思量着,推门出了屋子。
云初仰头望了望天色,深吸了一口气。
事关她的生死,来之前她便已细细回想过无数次前世她临死前的每一个细节。
她按着记忆,一路寻到了前世她下榻的厢房。
还未走近厢房,便有位嬷嬷上前拦住了云初。
云初见那人虽是下人,言行举止却从容淡定,绝不是普通官宦人家的下人。
“这位妈妈,可知道去放生池怎么走?”云初佯装出一副走错路的样子。
“从这边出去,向左拐,穿过大雄宝殿,不远就到了。”那位嬷嬷朝她笑笑。
云初谢过她,一壁走,一壁琢磨。
在那间厢房里歇息的定是位身份尊贵的香客。
如此,有个地方就有点说不通了。
前世她来福佑寺的时候,是随太夫人、侯夫人和杜盈盈一道来的寺庙。
且不说出身如何,她跟太夫人和侯夫人确实是差了辈分的,光是依着辈分来算,就断断轮不到她住那间厢房。
但前世她不但在那间厢房里歇下了,竟还无一人觉着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回府的马车上,裴源行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行走了不过半个时辰,骤然停了下来。
裴源行太阳穴突突得跳,微微侧首,抬手掀帘问道:“为何停下?”
风清忙回道:“回世子爷的话,前头有辆马车堵住了去路,奴才瞧着,许是那辆马车的车轮卡到了什么东西。”
裴源行曲起指,在车窗上敲打了两下:“你过去看看,若能帮,便帮他们了结了此事。”
也不知风清跟对方说了什么,不消片刻便又小跑着回来了。
“世子爷,奴才刚去,前头的那辆马车便又开走了,奴才想着,那车夫定是将问题解决了。”
裴源行微微颔首,松手欲要将车帘放下,风清却又支支吾吾了一句:“世子爷,适才奴才……”
修长手指撩着车帘的动作一顿,略显不耐的眼神扫了过去:“有话就说!”
“回世子爷的话,奴才瞧见,青竹姑娘上了那辆马车。”
“青竹?”
“奴才瞧得真真的,是少夫人身边伺候的青竹姑娘。”
裴源行眸色沉了下去,垂眸拨弄着手上的扳指,淡淡道:“跟在那辆马车后头。”
停顿一息,又叮嘱道,“叫车夫开慢点,别跟着太近。”
裴源行半阖着眼,靠回车壁上。
云初身边的那两个贴身丫鬟待她很是忠心,平日里总形影不离地跟她在身侧护着她,风清既是看见青竹上了马车,云初应该也在那辆马车上。
云初要出门,为何不坐府里的马车呢?
是不信侯府的车夫、差不动府里的下人,还是她要去的地方并不想让府里的人知道?
思索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裴源行睁开眼,便听到风清隔着车窗禀道:“世子爷,青竹姑娘上的那辆马车已在前头停下了。”
“停在了何处?”
风清从前面的马车身上收回目光:“回世子爷的话,就停在离侯府半条街的巷子里。世子爷,您看,接下来是……”
裴源行眸子微微眯起:“再等等,待她们进了侯府,去问问那车夫,她们方才去了哪处。”
风清是个伶俐的,见云初跟两个丫鬟走过半条街进了侯府的门,忙跑上前去跟车夫搭话。
那车夫却只是满心戒备地打量着他,半句话也不肯透露。
风清心里记挂着主子的嘱咐,忙陪着张笑脸,耐着性子跟车夫东拉西扯了好半晌,又是感叹车夫每日赶车辛苦,又是塞了几块碎银子说让车夫买些酒回去喝两口,车夫喜得以为自己今日遇见了好心人,心里就对风清少了几分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