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君提起笔,“刷刷刷”就写,这些对她来说难度不大。等作文写完,她检查了两遍前面的题目, 提示铃却还没响。这时候的教室里没有挂钟, 全凭铃声提醒,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结束, 她索性又检查了一遍。
等到终考铃响起,卷子交上去,原本寂静的考生立刻迸发出各种声音。
有人抱怨作文题给的小故事看不懂, 也有人烦恼考试时间没把握好, 作文没结好尾的。
“都怪我家不肯给我买块手表,”那个同学大声抱怨,“弄得我都不知道时间。”
陈兰君瞥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心想有块手表确实方便些,不然连时间都无法准确掌控。只是现在一只手表太贵了, 最便宜的少说也要一百六七, 重生之前陈兰君自己就倒腾过手表,看现在的手表价格, 就跟后来拿着千把块小灵通的人回望上万块的大哥大一样,觉得有些不值,所以一直没买。
接下来的考试科目,她都答得很顺利,几乎每一门答完了还有剩余时间。难度比较大的还是数学,卷子一发下来,就有考生叹气。
第一题超出了当时许多学生的学习范围,要按照要求,做因式分解。
陈兰君一看倒是乐了,她原本卖的那个复习资料,专门讲了这类题型。后来学校发了笔“财”,印出复习大纲时,也“借鉴”了这一点,所以县一中的同学大多做过类似题型。
果然,考场中几个县一中的同学微微笑,和其他学生的神情迥异。
考试一共持续了三天,将最后一门考卷交上,陈兰君松了一口气。
就凭她的答题情况,考上明德大学应该是稳了。
考生们或兴奋或落寞,纷纷收拾好纸笔,走出考室。一些中年考生动作更快,想来是家里有事要做。
坐在陈兰君前面的就是一个中年大姐,一考完试,立刻把东西收拾好,因动作急,一支笔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陈兰君脚边。
陈兰君弯腰捡起笔,递给大姐:“着急回去?”
“谢谢,确实着急。”大姐无奈地微笑,“我带小女儿来高考的,孩子暂时放在学校食堂工作人员那里,我得赶过去看看。”
食堂工作人员?陈兰君问:“是葛大伯那里?”
“是,就是那里。”
陈兰君好奇,跟着大姐一路往葛大伯那里去,进门一看,果然有两三个孩子在。葛大伯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哭得正厉害。
大姐心疼道:“别哭,妈来了。”说着就把孩子接过来哄。
葛大伯如释重负,“幸亏考完了。”
陈兰君笑着说:“大伯今天兼职保育员?”
“有什么办法,”葛大伯笑着摇摇头,“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她们这些考生,家里人没空看孩子,只能把孩子带过来了。”
说话间,又匆匆跑过来一个考生,对着葛大伯千恩万谢的。
“实在多谢,孩子爸爸今天也高考,在另一个考场,挺远的,我只能把他带来。多谢你照看。”
“没事,考试要紧。”
葛大伯转头,向陈兰君感慨说:“都不容易,前年刚恢复高考的时候,还有个年轻妈妈抱着没断奶的孩子来考试的,我只得硬着头皮照顾,熬点米汤喂。欸,我炉子上还有米汤呢,你吃点吧!考那么久,肚子早空空的了。”
“不用麻烦,”陈兰君忙说,“和同学约了等下一起吃饭,我就过来看看。”
同葛大伯道别后,她转身向外走去。
考试前就和曹红药她们约好的,考完之后在学校前边的第二国营饭店见面。
因为耽搁了一下,陈兰君是最晚到的,小年一见她就起哄说:“来最晚的请喝汽水。”
“行。”陈兰君很痛快地给每人点了一瓶玻璃瓶汽水,开瓶器一起,噗呲噗呲直冒泡。
“敬高考——干杯——”
“干杯!”
几支橙色玻璃汽水碰撞在一起,很有夏天的感觉。
陈兰君骑车骑得急,猛灌了两口汽水,凉气压过暑气,整个人都很畅快。
刘黎笑着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
“我刚才和曹红药对答案呢,数学最后一题你是什么答案来着?”
“诶诶诶,我不对答案的。”
陈兰君故意堵着两只耳朵,以表达自己的态度。
“你这人……”
“行啦,”曹红药笑着说,“那就不对,反正兰姐肯定没问题。你是填的明德大学吗?”
“对!”陈兰君点点头。
刘黎勾住她的肩膀,大笑道:“行啊,我俩肯定继续大学同学没跑了。你和小年就去北方吧。”
“燕京是北方,我填的沪城怎么也成北方了?”小年反驳说。
“无所谓啦,岭南往上都是北方。”
大家一边谈天,一边吃菜喝汽水,走出国营饭店时已是漫天霞光。迎面有暖暖的晚风吹来,刘黎被这风提醒,说:“对了,前些天我又听了一首好歌,正合此情此景,我唱给你们听。”
她清了清嗓子,唱到“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
1980年最红的一首歌,《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陈兰君也开口唱:“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