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在做梦。
这会儿早不是入关的时候了。
福临绝不会叫人把自己逼到那个份儿上。
总有一日,福临要结束这样公推皇帝的约定俗成。就从他这里开始,继承人的事情,甚至于许多的事情,都是他皇权至上。
至少这个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就可以稍微的改一改。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为时尚早,需要再等一等,等福临再干几年后,大清一统,他再来动手修剪朝中的这些动不得碰不得的山头枝丫了。
含璋自然知道福临最是个有分寸的。
他心中志向宏大,若是身体健康,能活得长久些,大清在他的手里,未必会经历后面的一些事情。也不会出现顺治去世后,许多政策与制度倒退回去的局面。
也不必等待另一个幼帝长成,不必等待那个幼帝需要十多年的光阴形成自己的执政治国思想,然后再来处置大清的这些事务。
中间断代了起码二十年的时间,这二十年的时间,不知道造成了多少的失误,耽误了多少的发展。
含璋最希望看到的,便是福临能够施展他的抱负和理想,真正的完成他的愿望,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将大清按照他自己的设想治理好。
或许在这个过程中,她能够起到一丝丝微小的作用与影响,那便是很好的了。
她现在想着,自己能够亲眼见证到福临夙愿达成,得偿所愿,心中便是为他感到高兴,甚至是激动的。
只是——
含璋轻声道:“我不想他们太伤害到大阿哥。”
康熙年间,九子夺嫡,参与的皇子们几乎有十几个,把年老的康熙气成那个样子,康熙晚年的多病,很多时候都是被儿子气出来的。
大阿哥现在在政斗方面,就是一张白纸。那些人想尽了办法在上头写写画画的,含璋怕他们把大阿哥带坏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希望他们把福临给气着了。福临对几个小阿哥,应当也是有所期望的。
气大总是伤身的。
阿玛额娘的话小公主听不懂,福临与含璋说话,岁岁便觉得阿玛不能专心陪她玩了,小公主就闹腾着要走,要和奶娘还有陪伴她的宫女们到一边去玩。
含璋就让人把岁岁抱走了。
如今外头热,也不好出去逛园子,就让挑剔的小公主到隔壁屋子玩儿去了。
福临便过来,在美人榻上将含璋抱在怀里,两个人在屋里一块儿倚着,看着外头的悠悠夏光。
有凉扇的风轻柔的送过来,屋里是并不热的。
含璋还吃了一碗鲜甜的西瓜酪。
福临说:“大阿哥六岁了。朕六岁的时候,都已经登基了。朕经历过的许多事情,大阿哥都不会去经历。但他这个年纪,与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他是皇家的阿哥,该他经历的事情,一样也不会少。”
“读书习字,骑射弓马,都是为了让他文武双全,不至于落于人后。但他身为皇子,从小需要面对的事情绝不仅仅只有这些。他所要面对的诱.惑也是很多的。他必须学会处理这些事情,也必须从中学会他需要学会的东西,然后有所取舍,有所抉择。”
含璋转眸看向福临:“取舍?”
“是的。取舍。”
福临道,“含含,朕早就想过了,不论是大阿哥还是二阿哥三阿哥,朕将来都不会让他们坐上朕的这个位置。且不说他们不是朕可心的皇子,只说他们生母的出身,朕就觉得不妥。当然了,这是朕的喜恶。”
“但朕的喜恶决定了朕的心里只有你。朕若是让别的阿哥做了皇帝,将来又置你和岁岁于何地呢。朕答应过你,会陪伴你终老的。那么朕,也一定要将朕与你的孩子安排好。不能让他们受委屈。朕的皇位,只会给我们的孩子。”
中宫所出的孩子,得皇位名正言顺。
“但现在这些话尚不能说出去,一则岁岁太小,二则时局不稳,南边还在战中,这时候说出去,怕是会引起很大的动荡的。朕要保护你们母女。”
“等岁岁更大些,到了能独挡一面的时候,大清一统,朕有余力处置这些事情了,再叫他们慢慢知道吧。”
“朕说与你听,便是为了安你的心。万不可再为了这些事费心劳神了。朕心里都打算着呢。”
含璋真不知道福临是这样想的。
虽然她曾早早的和高云表示过,女孩子也能做皇太女。又和孔嬷嬷嘀咕,说公主怎么就不能继承皇位了呢。
但她还从没有把这些话和福临说过。
她以为,福临还是属意皇子做继承人的。可听福临这些话的意思,好似不是这样的。
她情不自禁伸手,抚了抚福临的眉眼,却在抚到唇边的时候,被福临抓住了。
感受到指腹柔软的触感,是福临在亲她。含璋眸中泻出一点点笑意。
她贴过去:“嬷嬷说,我还年轻,将来或者还能生的。生儿子生女儿都有可能。不过我想,这个大约也是不准的。说不定咱们只有岁岁一个女儿呢?又说不定,我只能给你生两个小公主呢?”
“虽然你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但是生儿子这个事情,我好像真的不能给你保证。你会介意吗?”
福临都笑了:“朕什么时候介意过?当初你说你有孕不易时,朕和太后,都没想过要给你用药调理的。不过两三年,咱们不是都有岁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