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身前,五王爷的双手笼在袖中,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十几年的较量。
“五王爷能来,是老臣的荣幸啊。”他开口,朝着李炫行礼。
李炫引着他继续往外走,笑道:“秦家总是做错选择,你们总是一贯会看走眼。”
秦家数代人都在朝堂为官,当年秦丘的父亲便一手扶持着先帝登基,他又扶持着李珩登基,秦丘还记得自己的父亲死之前还在说,江山如此,来日需还的。
他的父亲或许是选错了,但是他没有,他选的皇帝励精图治,有情有义,虽然还不成熟,但是善良正直。
秦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上牢车后盘腿而坐,看着车旁边还没有离开的李炫,他慢声道:“五王爷还是别送了。”
李炫停下脚步,他根本没有想送他,他只是想看看这要斩的人是不是真正的秦丘,若是那小皇帝找个假得替上了可就没意思了。
是真的,但是他这弯不下去的腰还是让人看了牙痒。
囚车晃动着开始起步,从几处客栈经过,客栈里住着的都是入华京要科考的人,见到囚车来皆是议论纷纷,偶尔有几个人跪下,也被人指三道四。
秦丘知道众学子跪求处罚他的事情,或许在天下人眼中,他做的这一切都是荒诞的,但是数十年、数百年后,无论是土地国有的土地制度还是劳民伤财大运河,都终会同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随着囚车行到街道,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来,先是几个贩卖蔬菜的小贩,后来是渔夫和船工,见到此景,惹怒了不少当世大儒。
“你们朝着一个无耻之辈下跪,还有没有骨气!”
那小贩说道:“你们读书人总讲什么气节,但是你们读书人能解决我们的温饱吗,几年前我们吃不饱穿不暖地在乡绅手底下干活的时候,你们能救我们吗?是秦大人带我们从水深火热里出来,我们该跪他。”
旁边的一个妇人也站了出来:“我丈夫修过运河,那修筑的钱没有拖欠过一分一毫,若是谁家有难处,秦家账房允许先给钱再干活,这种老爷,我不信他有多坏。”
五王爷等一众官员跟在牢车后,一方面是怕牢车上的人被偷梁换柱,另一方面是想看着他这一日的狼狈,他派了不少人将秦丘当年残暴无良的事情在茶馆里编成故事,竟然还有人帮他说话。
很快,囚车便到了囚场,原本秦丘在路上的时候还觉得心下荒凉一片,结果一路看过来,有人懂他辛劳,他觉得此生也算是值了。
他从容不迫地走到行刑台,看到了那监斩台上的李珩。
二月的春风未至,风中尚是北风呼啸之音,等唐顺念完秦丘的罪状,午时的太阳在阴云中透出了一点光。
秦丘跪地笔直,看着这江山,看着台下五王爷,想了想狱中的妻子和宫中的女儿,四十多年的生命一晃而过,最后他闭上了眼。
“行刑!”李珩将那问斩的令牌扔下,仿佛是一个信号。
先是破空之箭凭空出现,射在了那令牌之上,接着是台下吵嚷,好几个人跳上台子。
大理寺和刑部的人立马拔剑相迎,在一片刀剑声中,秦丘刚一睁开眼,身后一把刀就从身后捅了过来。
眼前的人群一下子变得模糊,秦丘在倒下的时候还能看见行刑台上一片混乱,果然如他所料,五王爷还是派了人来。
——
秦玉柔在玉楼阁的院子里来回踱步,已经是行刑第二天了,周寻却还是没有回来。
她觉得其中定是发生了意外,但是门前只有几个同他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御林军在,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眼看着自家娘娘连饭都吃不下去了,真儿自告奋勇,她只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出玉楼阁不是太难的事。
“娘娘也不必劝我,不管是为了相爷还是周统领,我都得出去瞧瞧。”
不知道宫里现在什么情况,秦玉柔不想真儿为了消息去冒险。
“娘娘放心,周统领告诉我了一条在宫里暗卫常走的路,人少,不容易被发现。”
让你们两个谈恋爱,结果你们平日里说得都是这些?
秦玉柔千叮咛万嘱咐:“你万事小心,千万别往熟人堆里扎,再说周统领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太担心。”
“谁担心他了。”真儿撇开脸。
真儿这句句不离周寻的,怎么可能不担心,秦玉柔不戳破她。
“倒是娘娘,我不在,您也多警醒些,我争取一个时辰内回来。”
她说完就翻上了屋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秦玉柔从来没觉得一个时辰可以那么长,她刚长出来的可怜指甲就这样又被啃到了肉,她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她爹那替身被发现,这场局没做成。
真儿终于回来了,但是她打听到的事情却都是在皇帝计划之中的。
“娘娘,外面传相爷死了,是在混乱中被大理寺的人杀死的。”
秦玉柔一开始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来,但是一想,刽子手都没动的手,最后让大理寺补了刀?这事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