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哪位?”
李珩淡淡回答:“尚昀青。”
门口的侍卫提灯看清人后进门去唤人,李珩让周寻驻足守在门口。
很快就有名侍女提着灯跟着侍卫走过来,见只有李珩一人,面上有些惊讶。
她恭敬地给李珩行礼,淡淡道:“姑娘不知是公子前来,尚在煮茶,公子随着奴婢进去吧。”
园子安静恬适,水池旁边摆着数盆茉莉和牡丹,亭边种了不少树,微风吹过花香阵阵,虫鸣如低语,能瞧得出园子的主人是位极富雅致的人。
池塘里的鱼跃出水,打破了一池平静,李珩问道:“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芍点了点头:“瞧见过几个鬼祟的人,但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李珩表示自己知晓了,但还是在开门的时候有很多忐忑,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前来。
屋中有浓重的药草味道,一女子端正地坐在炉旁,炉上青瓷正煮着水,桌上置一白瓷茶瓯,她素手拿过木勺,将茶汤扬起,茶香似涟漪般一层层荡开。
女子一袭白色石榴裙,上绘淡蓝色云纹,肤光如雪,淡然自若地掌控着一切,浑身透着优雅宁谧,如同晨雾中盛开的百合。
“昀青来了?”女子放下木勺,她容貌清丽婉约,回头间周围一切好似都黯然失色。
李珩站得很直:“是朕。”
柳明雪起身便要行礼,李珩连忙上前扶住:“不必。”
“我还以为是昀青呢,他怎么没有一起来?”
李珩缓了缓神,盘膝在桌子对面坐下:“朕派他去肃州赈灾,明年他也至弱冠,不能总在朝里做闲职。”
聊完尚昀青,两人间似乎安静了好一会儿。
柳明雪制好茶递给李珩,注意到他指上的一点墨,轻笑道:“陛下什么时候这么冒失了。”
李珩接过茶来,他竟一直没有发现,估计是秦玉柔的那根毛笔上有墨渍,他转着杯子掩盖自己的尴尬。
“近来还好吗?”李珩浅尝一口,是早春雪芽,味道如同柳明雪给人的感觉,是冬去春来的暖阳的味道,他尝试着适应只有两个人的场合,这是从前未有过的。
他觉得嘴也张不开,脸也有些僵,一切动作都那么不自然。
柳明雪优雅饮下茶水,慢慢回道:“最近没有下雨,倒是不觉得全身疼痛。”
当年太子获罪,柳家下狱,等人救出来的时候,柳明雪的囚服上全是血,身上有鞭笞也有板子的痕迹,锁链磨着手腕和脚腕,李珩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
水开始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两人重新陷进安静里。
李珩斟酌片刻后决定说出来意:“阿雪,之前同你说的那事情,你虽不愿,但是现在不得不这样做了。”
柳明雪的手顿住,轻轻皱眉。
“鸿胪寺卿沈璋的女儿一直在江南养病,过些时日朕会送你去沈府,你以后便做沈家女儿罢。”
第27章
这件事情其实在柳明雪刚被接回华京的时候李珩就问过,那时的她不愿,只接受府上牌匾可换做“刘府”。
她说,柳家已然覆没,作为遗留在世的人,若是连姓名都抛却,怕日后无颜面对祖宗。她说,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就要与秦家不死不休,方能同父母兄长有个交代。
李珩尊重她的选择,但是若想替柳家翻案,就势必牵扯前朝出太子结党营私、弑兄的事情上,到时候他的皇位来路也会收到质疑,朝野必会动荡,这是一条无解的路。
他知道柳明雪不会轻易离京,她如今驱使着柳家和太子的残余亲信干扰秦丘,势要抓住秦丘漏洞,看他九族下黄泉。
这两年来柳明雪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但这种反击大多对秦家是不痛不痒的,他只能谨慎地帮助,尽力保护好她。
“陛下突然下定决心,可是有人已经发现我的事情了?”柳明雪抬头看向李珩。
李珩点头,沉声说:“是秦家和苏家,你既不愿离开华京,朕只能给你伪造一个身份,别无他法。”
柳家人是先帝下令流放,当下仍在奴籍,不该在华京出现。
大昭刑律经过几次修编,如今算得上集大成,即便他是皇帝也不可能为这一人去更改。若柳明雪不接受这个提议,他只能强行将人带离华京,总好过她被有心人揭穿后依律行刑得好。
李珩看见柳明雪沉默不语,也不急着催促。
良久后,她给两个茶杯都补了茶,沉着气道:“陛下安排的自当是极好的。”
原本天气就热,茶上氤氲的热气一会便没了踪影,柳明雪举起杯来:“莫皱眉了,既然现在身处危险,我也当为自己多考虑,不辜负阿珩你的良苦用心。”
她的一声“阿珩”让李珩慢慢放松下来,就像过去一样围炉品茶,柳明雪总是贴心观察被遗落不言的他。
“对了,最近外面有不少传闻。”柳明雪似是不经意地提到。
李珩端坐:“如何说的?”
柳明雪继续舀茶,动作行云流水:“坊间都传陛下独宠秦家女,有立后的想法。”
李珩手上摸着玉佩,有些紧张:“这都是无稽之谈,且不说她如今只是嫔,再说她对江山社稷也无功,怎能直接立为皇后。”
柳明雪将茶推到他手边,问道:“有陛下如此宠幸,安嫔当真不会一朝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