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绮忍不住问道:“臣妾当时是听闻安嫔在房中做木刻,随口说了一嘴,表哥才去的玉楼阁,怎么最后变成了有婢女偷窃?”
林太后能在从前斗得过其他人并登上太后宝座,气性和才智自是禧嫔比不过的,虽然不清楚皇帝为何秘而不宣,但也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将自己推到台面上。
“哀家也不比你知道得多,她竟是在房中做木刻吗?皇帝没有追究,那大概是她只是刻着玩玩。”
就算那木刻不管用,她还让婢女在玉楼阁放了符纸,结果她表哥还是选择了放过秦玉柔。
苏绮一听就知道林太后这是要装傻装到底,在这么问下去也没用,她只好告退。
林太后送走禧嫔后回到明德宫,关上门坐在桌前,檀香慢慢燃着,她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还是看不透李珩。
这孩子刚登基的时候唯唯诺诺的,从前也没有学过政事,被四大辅臣压着,常常开口就是“秦相说得对”、“按太后说的办”,后来虽然亲政,也没有冒失的地方。
秦玉柔刚进宫的时候李珩更是表现出十足厌烦的态度来,她便以为这是要对抗秦家的信号。
说到底这皇帝对安嫔,宠没有多宠,厌没有多厌,在对待秦家的事情上也没有行动,这才让她再也沉不住性子。
李珩去见了林太后。
卢嬷嬷带着李珩走进梵音殿,顾名思义就是礼佛的地方,林太后时不时会在这里一呆就是一天。
这后宫的腌臜事太多了,这梵音殿明明是圣洁的地方,却沾满人的欲望。
他先是给林太后问安,然后接过线香来,点燃后插在香炉中,退回到林太后身边后说道:“儿臣应当先斋戒三日再来的。”
卢嬷嬷使了眼神,僧侣结伴从侧门而出。
林太后闭着眼,悠悠地回答:“那何必不再等三日?”
李珩也不多与她揪着哑谜不放,跪在旁边的蒲团上,他舍了脸上的假笑:“现在还不是时机,对外秦钟远保家卫国,对内安嫔未有出格举动,捏造的证据总归是捏造,您不是不清楚秦家的手段,到时候恐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砸脚?秦家还想翻了天不成!秦家罪孽滔天,恶贯满盈,这就是个由头,皇帝当真不明白?”林太后的腰一直很直,就是被打压的那几年,她也没有朝谁弯下过腰:“从前秦家从未留有善心,陛下竟与哀家谈妇人之仁。”
李珩登基时候虽然年纪不算大,但知道秦家对付林家是因为林家起了外戚不该有的心,太后夺权失利,竟把这些事情说得冠冕堂皇,真是可笑。
林太后双手合十,头发上没有一点珠光宝气。
“皇帝,你该不会对安嫔起了恻隐之心吧。”
第29章
恻隐吗?
李珩咋摸着这两个字,想起秦玉柔低头啜泣的样子,叹了口气。饶是谁见了她那篇绝笔信都不会不动容,不过说是恻隐过了些,但到底他没狠下心。
只差一步,只要他睁着眼说瞎话,配合着林太后把这场戏演完,到时候五王爷、林家和英国公自然会赶着上门落井下石,看上去是有机会成功的。
但那之后该如何收场,如果能彻底打压秦相,林氏一族和英国公一脉的权利便会更上一层,可这两家合起来也无法压制五王爷,届时朝廷必然成一盘散沙。
更何况秦玉柔存了以一人之力承担的想法,秦家假使也如她所愿与她撇除关系,老虎折了一条腿照样牙齿锋利,那他们君臣之间必会有更大的裂痕嫌隙,不死不休。
太后只为她林氏能东山再起,无论出现前面所说的哪一种后果,她林家自是渔翁得利。
李珩恍然回神,他只是选择了正确的那条路。
“儿臣知道母后会有所顾忌,但朕身为君王,需考虑前朝平衡,需考虑以理服人,必须徐徐图之。”
林太后嗤之以鼻:“徐徐图之,图到安嫔生下皇子吗?”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秦玉柔能生下皇子,前有柳明雪,后有林太后,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平日演得太过逼真,才让这群人总觉得他会色令智昏。
“皇子又并非是太子,母后担心的不会发生。”
听到此话,李太后终于抬起了眼皮,问道:“皇帝,你还不立后吗?”
李珩跪在蒲团上,想起三年前初见林嫣的时候,林太后说过的话。
她说,秦家三个姑娘,秦相必会动那后位的心思。
她说,这满朝多少贵女,皇帝你竟选不出一位心仪的,便是随便选一位,也不该让后位如此悬空,平白造人觊觎。
不过到底谁在觊觎,他心里一直有数:“还是再等等吧。”
李珩起身,闭塞空间里潮湿的味道实在不好闻,让他很是想念外面新鲜的空气。心口有好些东西堵着,便如同他被胁迫登上这帝位,就如他被告诫着要娶谁,没有一时是自己想过的日子。
林太后朝着佛像一拜,李珩长长的影子落在她的手边,她看着佛祖的慈眉善目,问道:“皇帝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
李珩没有回头,他看见线香燃起的烟穿过阳光,丝丝缕缕打着旋浮在空中,他的心似乎也一直没有落下来过。
“没有。还有,朕准备修缮一番梵音殿,母后且先去宫外的道然寺一阵子吧。”